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正在发育期的女孩子有一双形状很漂亮的手,可惜这双形状漂亮的手的颜色并不如她身上的皮肤白皙,反而有些发红,还有几个地方有点儿发痒——没跑了,是冻疮无疑。
可是就算是有冻疮,她也不得不在这种天气里面去勒布莱因家的屠宰坊里清洗猪的内脏,因为这能够给家里面带来一点儿额外的收入。
孩子们要上学,房子要付房租,家里人要吃饭简直处处都是开销!
而且还有一个隐忧,诺伊尔有着这个时代还没有被正式命名确定的战场ptsd,有时候受到刺激他就会发病。
上次他发病的时候弄伤了自己,格雷兹巴赫家不得不额外的支出了一笔医疗费。之后,安娜去药房买了一支口马口非锁在了箱子里面备用,防止诺伊尔受到刺激之后病发搞出来更多的不必要支出。
整个家里面,基本上就是靠着三个女人养家。最年长的巴泽尔会接一些零工回家,闲暇的时间发挥自己在战前做木匠的水平,雕刻一些废弃的木料,试图雕刻出来一些漂亮的小挂件儿赚点儿额外的钱。剩下的几个小的,也都能多多少少的给家里面一点儿钱,撑住这摇摇欲坠的家庭。
距离德国印刷一百万万亿面值的马克也才仅仅过去了两年而已,魏玛共和国迎来了短暂的经济复苏,真不能对生活要求的太高,没有饿死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吃完了饭,米亚又回到了床上躺着。
明天还要去工作,她还是再休息一会儿吧。
至于身上因为发烧跟落水而出现的味道,她已经麻木了。床单跟衣服上都是这种味道,她还能怎么办?去洗个热水澡回来之后继续腌制吗?
给自己的鼻子塞了两块卫生纸,胡乱的吞掉了一管营养液,她继续睡。
后天才是洗澡日,在那之前,她只能这么忍着!
第二天,裹着自己唯一一件厚外套的米亚去了勒布莱因屠宰坊。
为了省钱,勒布莱因夫妇雇佣了好几个她这样年纪的童工轮流工作。年轻人手脚麻利身体好,还能轮流着来,清洗这些内脏要比雇佣一个成年人划算多了。
之前米亚发烧生病,立刻就有人顶上了她的工作——对于底层人民来说,有时候工作累点儿反而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意味着他们能够得到更多的薪水,去支付自己的生活账单。
即便他们工作的环境非常糟糕,根本就是在透支自己的健康来换取报酬。
可还能怎么办呢?
米亚叹了一口气,坐在了小凳子上开始清洗那一堆被丢进了盆里面的内脏,其中包括并且不限于猪心、猪肝、猪脾脏、猪肠子仅仅只是为了那还不到一马克的薪水。
好在梅利塔做惯了这个工作,手脚十分麻利,米亚在手指运用技巧上面也十分灵活,倒是让工作的速度没有慢下来。可寒冷的天气跟冰冷的水温还是让她非常难受——手上的冻疮又疼又痒,简直抓心挠肝!
绷着脸解决了所有的工作,米亚活动了一下长时间维持着一个姿势的脖颈,洗干净手,接过了勒布莱因太太递过来的钱装进了衣袋里,慢慢的走在街上。
柏林是个很美的城市,前提是它的街道上没有表情痛苦到麻木的人。
刚刚从糟心的饥饿中恢复没两年的时间,柏林上空的空气属实是欢快不起来。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事情,因为过几年之后这座城市的上空气氛会更加糟糕,然后这里的人民将会迎来各种各样的剥削,只是因为政府跟资本家们要转嫁经济危机。
再之后,这座城市就会成为一个轰炸地标,给这里的人民带来更多的伤害。
所以她怎么才能带着这么一大家注定会被清算的人离开柏林?
米亚找了个角落的长椅坐了下来,掏出一只装着治疗冻疮药膏的小铁盒,打开从里面挖出药膏慢慢的涂在了自己的手上,思考着未来的方向。
不是她太怂,遇到事情就想要逃。
问题的关键在于爱因斯坦这种顶级水平的科学家都跑了,她这种跟炮灰画等号的底层人士不跑难道等着被送进毒气室吗?
不但要跑,还要跑的远远的,让那个疯子的军队没有办法抓到他们才行!
所以法国这个气候不错,距离也近的地方直接被pass了。不仅仅是法国,德国周围所有的国家都被米亚踢出了跑路的名单。
布劳瑙美术生行动力惊人,周围的国家要么就是同盟要么就是敌人直接打过去,搞得欧洲一片狼藉,就连横跨欧亚的苏联都被折腾的够呛,直接打空了一代人。留在这里简直就是死路一条,不管是在欧洲的哪一个国家。
英国倒是远离欧洲大陆,可她还不了解英国?
战争期间都成了什么鬼样子了?还有那该死的各种配给制,简直就是糟心里的糟心,堪称糟心战斗机了!
剩下还有什么?
大洋洲的两个国家还是非洲跟美洲?
米亚觉得这都不用选了。澳大利亚跟新西兰那么遥远,中途意外太多;至于非洲,就算是和平年代她都不想要去的地方;南美洲同样乱的要死,这难道还用选吗?
哦,还是要选的,北美洲又不仅有一个国家,要么加拿大,要么美国,二选一的问题。
那选哪一个?
米亚看了看扯着旗子抗议的工人游行队伍,眼神忧郁,这个问题可以放到以后继续讨论,现在摆在她眼前的问题是,该怎么说服格雷兹巴赫一家人离开柏林,甚至是德国?
难道要她跟这家人说她有预言家的血统,看到了未来大家排队进毒气室的惨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