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有些什么药?”秋意泊闻着药香气,只觉得好闻极了,里头不下数十种药材,光靠这山中恐怕是凑不齐的。
“老汉也不清楚,是李先生家祖传的秘方。”老汉说罢,就将大木盒收拾了起来,原样吊回了屋檐下,又从自己的背篓中寻摸了半数的松露,又一大把菌子,道:“秋相公您先坐一会儿,稍稍等等老汉。”
秋意泊闻言便落了座,见老汉麻利的先将灶台里火给升了起来,紧接着将方才打死的那条蛇剥皮剖腹,清洗干净切成段儿腌制了起来,手中不停又去洗松露和其他菌菇,居然不到两盏茶的时间,锅里已经装满了白色发粉的蛇段,撕成一片片的菌菇,老汉见锅里的水煮开了,就把火给捅小了一些,又是扬声高呼道:“李先生,菜给您炖好了,再过两刻钟您记得吃啊!老汉这就走了!”
说罢,他也不等回应,便带着秋意泊下山去了。
也不知道为何,下山总觉得要比上山快一些,可能是因为知道目的地在哪,老汉也没有再进林子的缘故,等他们再回到村子的时候,村子里满是炊烟袅袅,到处都是饭菜的香气,老汉笑道:“哎呦,回来晚了,秋相公放心,老汉这就给您去折腾这松宝,快得很!”
两人一到家,桌上摆满了饭菜,大盆大盆的腊肉炒辣椒,红焖獐子肉,火腿蒸豆腐,一碗满是黄油的老母鸡汤,还有一条看着就很肥的鱼,米饭却是呈现暗红色,是高粱饭。
唯一不好的是,上面全是油,可能是因为猪油珍贵的缘故,为表敬重,这几道菜里的油都多得快溢出来了,老妇搓着手笑道:“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就要上山找你们了!”
“害,路上给李先生摸了条蛇,这才耽搁了点时间。”老汉摆了摆手,提着背篓就往厨房走,边招呼道:“秋相公您先吃,老汉这就去给你整那松宝!”
“唉?还找到了松宝?”老妇连忙问道。
“找到了找到了,都托了秋相公的福气,找到了十几个呢,我留了一半给李先生,今天找到的都是大的,再给秋相公烤一些,多余的还能给树娃他娘补补身子!”
老妇也是一脸喜色,看来松露确实是很难找了。她连忙清秋意泊落座,秋意泊也没客气就坐了下来,老妇道:“饭菜粗陋,不知道秋相公吃不吃得惯。”
秋意泊笑道:“我就不是个客气的人,若是我吃不惯,我就不吃,我吃得惯,我就多吃两口。”
这话实诚,老妇脸上笑意更甚了几分,秋意泊见他坐了,老妇却是不坐:“您不坐吗?还有您儿子媳妇呢?”
“我那狗娃子还在后院劈柴呢,媳妇坐月子,不好出来。”老妇解释道:“秋相公是贵人,我们怎么好与你同桌吃饭。”
秋意泊道:“那不太好,难得来一回,也没人陪我吃酒。”
老妇一顿,就见秋意泊起身走到角落里打开了背篓,从里头拿了一巴掌大的小酒坛出来,倒是不多,大家都喝两盏也就差不多了,老妇犹豫了一下,随即道:“那我去叫狗娃,您等会儿。”
不一会儿,憨厚汉子来了,还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有些局促地给秋意泊行了个礼,坐到了他的旁边:“这……秋相公,我陪你喝酒!”
“唉,稍等。”秋意泊微微一笑:“等你爹一道。”
憨厚汉子重重地点了点头,低下头不说话了,他娘在旁边捅了他好几下他都不知道要张口招呼一下,聊点什么,老汉说松露很快那确实是很快,两人还没干坐多久,老汉便端着一盘看着又干又香的松露进来了,他见自己儿子坐着,正要开口呵斥,却听秋意泊道:“老丈辛苦了,快坐下,我带了好酒来,一道喝点酒。”
“这……要不让生哥儿陪着你?”老汉搓着手道。
秋意泊道:“再不坐下菜都凉了。”
老汉见秋意泊有他不坐下就不动筷子的意思在里头,也没有多坚持,就坐在了秋意泊左侧,哪只秋意泊又看向了老妇人,老妇人连忙摆手:“树哥他娘也该吃饭了,我伺候她去,秋相公你们先吃,灶头上还温着菜呐!”
秋意泊这才点头,老妇人转身就走,生怕慢了一步秋意泊就能把她也给扣下了,她喃喃地道:“奇了怪了,这秀才相公当真一点架子都没有。”
老妇觉得但凡通文识字的都该像李先生那样,有本事但不大爱理人才是,没想到这位秋相公却是完全不同的角色,爱说爱笑,人也是顶顶出色。她端着菜到了媳妇房间,先将预留下来的老母鸡汤递给了媳妇:“快趁热喝了,家里有贵人,娘不好给你多留,那鸡心鸡肝都给你扣下了,你不是就爱吃那个?还有银线包,吃了补身子,快快喝干净了,娘还给你留了一大块獐子肉。”
她媳妇是个容貌清丽的,可能是因为刚刚生产过,脸上还带着些苍白,她捧着汤碗,看着里头黄澄澄的鸡汤,不由道:“多谢娘。”
“害,自家人,说什么客气话。”老妇瞧她喝了,这才去看孙子,一看孙子那张还红着的小脸,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来奶奶抱抱!小猴子!怎么感觉比上午要重了些。”
不是她咒自己孙子,这孩子没待足月就落地,抱在怀里轻飘飘的,现下不知道怎么的,抱在怀里头感觉沉甸甸的,像是飘在空中的东西落在了实处,叫她整个人都安心了起来。
媳妇有些茫然地看向老妇,老妇就将孩子递了过来,她连忙擦了擦手接了,在怀里掂了掂:“……是有些,娘,早上那名字一下来,不知怎么的我心里就定了,树娃说不定也是沾了人家的贵气,好着呢!您放心,咱们树娃儿一定能跟大树一样长得又高又壮,还长寿!”
老妇连声应是:“怎么不是?待树娃儿待住了,我就带他去给李先生磕个头。”
“那敢情好。”媳妇低头看着小孩儿皱巴巴地面孔,笑道:“要不是怕冒犯了秋相公,我还想叫他多抱抱孩子。”
“怎么的?”老妇疑惑地道。
媳妇道:“娘,这不是叫我们树娃儿多沾沾福气嘛!你看那秋相公长得多好,要是咱们树娃儿以后有他一半,别说一半了,有一点像,等树娃儿到了年纪,恐怕说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
“胡说什么呢!你生的是个男娃又不是女娃……”老妇板着脸训斥了两句,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那是句大实话,男人要是长得好,当婆娘的想生气都生不出来!”
媳妇又想说什么,老妇从她怀里把孩子抱走了:“好了好了,你快吃,月子里别多想事儿,咱们树娃儿好着呢!再不吃就凉了!”
“哎,娘,我知道了。”媳妇赶忙低头喝鸡汤,又不舍得全喝了,剩了半碗说自己喝不下去了,老妇骂了两句没福气,然后在媳妇的劝解下把那半碗给喝了。
秋意泊原本想吃完饭就走的,奈何天公不作美,这天色比小姑娘的脸还善变,说下雨就下雨,还是瓢泼大雨,地上干涸的泥土被打得成了一片烂泥,走到屋边上都能被蹦跶起来的泥点子溅一身。
秋意泊本来是无所谓,但想着冒着这么大雨还要走,着实是有些不符合常理了,便问主家借了蓑衣芒鞋来,说是要去踏雨寻幽,老汉夫妇拗不过他,千叮万嘱说小心地上湿滑,这才放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