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不去想那么多,既来之则安之,他就当是普通走个亲戚,他毕竟是树哥他干爹嘛!今日见了,若愿意就多住两日,不愿意今天就走,也不妨碍什么。
“劳烦你来唤我。”秋意泊腼腆地说:“昨日赶了点山路,确实睡沉了。”
老汉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是我瞎叫唤,饶了您的清梦,秋相公您刚醒,想必也饿了,早上的饭都烧好了,就等您呢!”
秋意泊也不客气,他刚刚听见什么菌子炒腊肉还要炒的干香干香的就馋了——那确实是很下饭的。
堂屋里没有其他人在,桌上摆着五菜一汤,还在冒着热气,旁边还摆着两碗金灿灿地糊状物,散发着一股浓郁的米香,老汉招呼道:“您上坐!”
秋意泊自顾自的坐在了东边:“不与你客气了,坐吧!”
老汉有些为难,却也知道他的脾性,便坐在了主座上,也不动筷,只一味地介绍道:“这是菌子炒腊肉,这是刚摘的青菜,嫩得很……还有这个,是糯米与栗打出来的,香甜得很,就是小心烫嘴。”
秋意泊盛情难却,先尝了一口小米糊,说是米糊,实则口感更像是年糕,又软又糯又甜又烫,能糊得人嘴巴都张不开,秋意泊咽了下去,又尝了一口刚刚就在想的菌子炒腊肉,这卖相确实不大好看,看上去就是一盘枯树枝子和木头片,可入口菌子和腊肉都嚼尽十足,甚至可以称之为脆弹,但二者有明显的不同,肉类的香气和菌菇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咸味儿将这二者的鲜美更提了一层,又与小米糊中和,连秋意泊都不禁点了点头。
是那种简单粗暴的好吃!
他一抬头,就见老汉殷切地看着他,他赞道:“确实美味。”
老汉立刻心满意足的笑开了,“那您多吃一些!我陪您!”
他也动了筷子,却不去伸筷子夹菜,只是和自己那一碗小米糊较劲,是生怕自己的筷子污了菜,让秋意泊不愿意再动。秋意泊想了想,并没有劝,一是懒得费这一份口舌,劝了又得是一通‘不敢不敢’、‘要的要的’,好没意思,二是他领了这份好意。
老汉不动菜,秋意泊也自得其乐的吃自己的,吃完了一碗小米糊不够,本想再来一碗,但一想恐怕人家也是点着人头煮的,他多吃一碗,家里就有人要少吃一碗,他也不差这么一碗,就算了。
老汉揪准了和秋意泊同时放下了筷子,这会儿才是说话的时候,秋意泊笑问道:“我前几日闲来无事,四处走走,不想就走到了村中,想来也是缘分,不知道树哥可好?”
“好的好的!一切都好!”老汉提起孙子那是眉开眼笑:“也是您的名儿取得好,您走后他就一天天壮实起来,这才一岁多,就壮的跟棵树一样,眉眼也长开了,抱出去人人都夸树哥日后必定是个俊俏的!不瞒
您说,都有好几户人家要跟我谈娃娃亲了!”
——果然是一年多一点。
秋意泊闻言也舒心,自己取了个名字,娃娃也长得健壮,能应了这个名字,他自然是觉得舒服的:“可否抱来见一见?”
老汉立刻站了起来:“您稍等,我现在就去抱来!”
没一会儿老汉就抱着一个胖的不行的孩子过来了,五官都被脸上的肉挤成了一团,秋意泊一顿,这……确实是壮的跟棵树一样了,不过对于现在的百姓来说孩子当然是越胖越好,瘦的看起来没福气拉不住,哪天风一吹,人就要走了!
秋意泊夸了两句孩子长得好,将一个细圆条的金手镯递给了小孩儿,小孩儿下意识的抓住了这个金灿灿地圆环,咯咯地笑了起来,老汉要推拒,秋意泊摇头道:“给了就收下。”
老汉这才收下了,他把小孩儿放在了地上,扶着他的肩背道:“来,树哥,快给你干爹磕个头!”
秋意泊坐着受了这一个头,随即就叫让小孩儿回去歇着,老汉这才将小孩儿抱了回去,折回来聊了些其他,最后问道:“秋相公,您这次来就小住几天吧!就树哥那屋都是干净的!这不是刚好遇上秋天,山里头的狍子兔子都肥了,菌子也都出来了,还有不少野果子,甜得很,树哥他爹别的不行,打猎是一把好手,您就多住几天,尝尝鲜也好!”
秋意泊本是想拒绝的,可转念一想也很好,笑道:“也好。”
他记得上次他在这里待了大概两天一夜,出去时天还黑着,似乎只过去了一瞬,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怎么算的——嗯,不过不能久住,摸不清这里到底是怎么算的,别他在这里住一年,外头一百年过去了,豁,那他完球了。
他希望是反过来的,这里一百年,外头才过一年,这样他就可以放心大胆在这里摆个十年烂,也不怕耽误事。
这一天的上午当然是在走街串巷中度过的,老汉本来想带着他挨家挨户去搜罗点山珍野味,毕竟秋天了,什么都多,但还没出门呢,昨天接了秋意泊的那个汉子就提着一大块五花肉上门了,仔细一问,原来是他家闺女昨天夜里出生了,特意杀了猪闭着眼睛蒙头摸到老汉这里,等着跟秋意泊这位神仙求个名儿呢。
这种顺手的事情秋意泊也不拒绝,跟着过去看了,自然又引得村里人围观,有想请他写信念信的,有想请他替家中儿郎取个字的,数不胜数,到最后秋意泊捏着的钱没花出去,免费的东西收了不少。
到了下午的时候生哥终于回来了,满载而归,光是紫红色的野泡子都摘了好大一箩筐,个个有拇指大,上面还沾着水珠,都是洗干净的,秋意泊随手挑了个吃的,那就是一泡果汁,好吃地很,也很快乐的收下了。席间秋意泊聊聊外面见闻,老汉一家聊聊村里长短,什么谁家渣男一脚踏两船结果被两家家长凑着打了一顿之类的八卦他听得津津有味。
秋意泊在这里过了两日,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就打算告辞了,搁这儿吃人家用人家的也不太好,他在人家家里也紧张,差不多了就跑路,别做了恶客那就犯不上了。
他不觉得遗憾,毕竟这里流速那么慢,许是他下一次来时,他们都还在呢。
秋意泊辞别了老汉一家,呼了疏狂,下山离去。
走到半路时,他突然看见有个穿长褂的人迎面走了上来,对方的面容有些熟悉,面容长得老实,却有一身格格不入的淡薄气质,是那个神医李郎中。
李郎中抬起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为何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