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个妇人上前,对着秋意泊跪下了磕了三个响头:“小妇人敢要!小妇人男人前年死了!现在家中小儿快饿死了!公婆水米不进,说要早死了好省下口粮来!小妇人多谢秋相公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来世当牛做马也要还您的恩情!”
秋意泊笑道:“好,家中小儿几岁了?公婆又几岁了?一共几口人?”
妇人口齿清晰地说:“小妇人家中一共五口人,两个小儿都是两岁,公婆七十出头!”
秋意泊颔首,看向了周生,周生立刻麻利地将说好的米粮点了出来:“一共两百五十斤精米,两百五十斤粟米,一百斤腊肉,再有四十斤糯米!黄家嫂子,你怎么拿回去?给您送过去吧?”
妇人当即应下,又对秋意泊磕了个头后这才吃力的将属于自己的粮食拽到了一旁,周生叫了平素与自己关系好的两个汉子帮人扛回去,也就一人扛个一百来斤,村里又不大,跑个两三趟也就完事儿了。
村民们眼馋的看着那些米粮,可依旧无人上前,此刻又有个美貌的小娘子上前,她相貌清秀可人,眼睛大而明亮,但却瘦得有点脱相。她也是端端正正给秋意泊扣了三个头,清脆地道:“秋相公!翠儿来领了粮了,我家一共三口人,就我和我娘还有我妹妹,没有三岁的也没有七十的!”
秋意泊点了点头,吩咐道:“都是妇人,平素恐怕也不好过,多给一些吧。”
周生也不问题秋意泊多给是怎么个给法,他早就数过了,就算按照这个标准发下去也还有的多,他直接翻了一倍给——就是最后少了,不也有人怕吃了肠穿肚烂吗?那干脆就不要了!给那些不怕肠穿肚烂的人吧!
翠儿领了粮食,抬头看向秋意泊道:“秋相公,翠儿记得小时候还吃过您给的松子糖,村里头的人都被那妖道蒙了心眼,您不要听他们胡说,什么妖怪不妖怪的,说您是神仙还差不多!”
秋意泊轻笑着摇了摇头:“好了,回去吧。”
怎么说,虽然就是冲着被夸来的,但真有人夸他还有些尴尬。
很快,好几个妇人都来领了粮,都是家中做主的那种妇人,哪怕自己男人不乐意,又拧又骂也拉着男人来跪下磕头谢恩,领了粮米就走,不多时村中就闻到了甜丝丝的米饭香气。
村民一闻见这味儿,就知道这绝对都是上好的米,虽说平素他们不舍得吃这样的,可怎么分辨好坏却是每个人都懂的,有一个汉子咬了咬牙,上前扑腾一声跪了下来:“秋相公,此前旁人说您是妖怪我也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左右与我无关便不曾与人争论,论起来今日也无颜来领您的米粮,但家中老父快撑不住了,只能厚着脸皮来求一求您!日后再有人敢说嘴,我上去就是一脚!”
秋意泊笑问道:“那你觉得我是妖怪?”
那汉子看着秋意泊,思虑再三,还是点了点头:“是有点像!毕竟您一个人搭起来那么大的宅子,从不打猎,也不管那些田,更不见有人来替您送东西,我也不敢昧着良心说不像!”
“你不怕你吃了我的粮就肠穿肚烂?”
汉子毫不犹豫地说:“那也是个饱死鬼!不必饿死鬼来得强?!”
秋意泊笑道:“是这个理。”
汉子领了粮,又给秋意泊磕头,随即扛着粮食回去了,剩下来的就都是些不愿来领粮食的了。有的人一脸鄙夷,哪怕被自己家婆娘又哭又骂也不乐意来低这个头,梗着脖子就是不上前。
周生是嘴上木讷,人却聪明,他看出来了秋意泊今日前来的意思,等了一会儿就扬声道:“还有人要没有?没有就算了!秋相公,我替您都扛回去!”
秋意泊道:“不必了,要真没有人来领了,剩下的你们几人分了吧,今日你们也辛苦了,来来回回跑了几个时辰。”
周生道:“这怎么好意思……”
秋意泊眉间一动:“我还是树哥他干爹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难道叫我干儿子多吃一些也是不能的?”
言语之间,两人就要将剩下的粮食去向都敲定了,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大声道:“别——!别!我、我还没领呢!”
周生鄙夷地看着他:“你不怕肠穿肚烂了?”
那汉子心虚地不敢看周生:“我、我……饱死总比饿死强!”
周生冷笑了一声:“就你这样没有三分功夫也敢充大头蒜的,你想要,那也没有!秋相公一片善心,就不是给你这样烂心肠的王八的!”
“我……我……”那汉子没话说了,反而是他身旁的妇人被他推了一把,当即就跪了下来,大吼道:“秋相公,是我家那汉子眼瞎,信了那王八犊子的妖道!这才误会了您!您就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家一回吧!”
秋意泊没说话,周生灵机一动,喝道:“我可是看得清楚,平素就你男人骂秋相公骂的最来劲,遇上什么事儿都要骂秋相公两句,家里摔破了个碗都要咒秋相公两句!又不是你骂的!”
他转头看向那汉子:“你要还是个男人,就自个儿站出来说话,推个婆娘出来算什么!躲婆娘裙摆里的孬种!”
秋意泊心想他这门干亲认得真好,这叫什么,这叫三次元嘴替啊!
你让他自己来骂,他是骂不到点子上的,毕竟他平素也不跟村民生活在一起,还是周生跟他说了他才知道此事,严格来说不过就是听了一嘴表面上的,要是换了他来,这妇人来低头,他也就算了呗,哪里知道人家里摔破了个碗都得咒他两句?
而且薅着袖子站在村门口和人对骂,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