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笑,也不下马车,自大开的车窗中纵身飞跃而出,径自落入了秋意泊的马车内,周围惊叫声一片:“郎君!”
“郎君——?!”
还有侍女急急忙忙扑过来,生怕自家郎君出些什么事儿。
金虹真君在秋意泊身侧落座,侧首而笑,与秋意泊道:“那我今日不回了,秋家郎君,不会嫌弃吧?”
玉扇在秋意泊手中转了一个花,他笑吟吟地说:“求之不得。”
另一侧的侍女们闻言便退了下去,郎君此言,便是不要他们跟随。
秋意泊这边侍卫是全程听着的,自然不会出声询问,低声道:“走。”
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秋意泊笑意盈然于眉,真是缺什么来什么,此前还想着金虹师叔厉害,渡劫期还能管一家子,要是金虹师叔在,他也好取取经,哪里想到下一刻就遇上了。
“王家郎君,你就这么过来了?”秋意泊低声道:“也不怕叫人看见了,说王家金虹郎君其实是个粗鲁不堪的武夫?”
“谁敢置喙?再者除了你我两家,谁看见了?”金虹真君轻笑着说:“倒是秋家郎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当众调戏我王家子弟,又怎么算?”
秋意泊也是个现学现用的人,反问道:“此处只有你我两家,谁看见了?”
两人面面相觑,不由相视一笑。
天地之大,他们二人百余年不曾相见,如今在小小的朱明国,小小的燕京城不期而遇,怎么不叫人开怀?
若是让秋意泊来说,这一趟行程只要不算上糟心的自家,这一路都是极其愉快的。
“今日是真的巧。”秋意泊感叹道:“师叔,我真想你……”
他话音未落,已经逼近了金虹真君,笑若春山,但不掩咬牙切齿:“说起来,百年前我说了一半事儿你就跑了,说什么等我好了再来听我的事儿……差点没噎死我!师叔,你这如何赔我?”
金虹真君眉目微动,颇有些诧异之感:“你还记得?”
百年前的闲聊几句,秋意泊居然还一直记在心上?
秋意泊毫不犹豫地道:“当然记得!师叔说的话,我哪里敢不记得?万一哪天被师叔杀了证道怎么办?”
金虹真君抚掌而笑:“如今我想杀你,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是自然。”秋意泊坐直了身体,用一副高贵冷艳的表情矜持地道:“想当年师叔渡劫时,我还不曾踏上仙途,如今我已经是大乘真君,师叔也不过才大乘,这进益委实是有些慢了。”
“你啊……”金虹真君失笑,他与秋意泊相遇后,他的笑意就没有断过:“说来,其实你我相遇也不算是巧合……”
“嗯?”秋意泊打趣道:“难道是师叔对我念念不忘,悄悄打探了我的行踪,知道我留在燕京,连夜从太虚门赶来相见?”
“我早就在燕京了。”金虹真君微微摇头,道:“是听闻秋家出了位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的美男子,心想这世间能堪得上这一句的,恐怕也屈指可数,又是秋家……如此,便特来见你一见,没想到还真是你。”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1。
既然无其二,应该就不是怀真君与应真君这一对双生子了。
秋意泊虽然有秋意浓,可他们二人甚少一起出行,再联想到是突然出现在燕京的,所以是秋意泊的可能性极大。
“原来如此。”秋意泊坦然接受了金虹真君的夸奖,笑死,金虹真君以为他是谁?他可是从小被夸到大的存在,谁见了他不夸一声好相貌?哪里能就为这么一句含蓄的夸奖觉得尴尬?他眉间一动,低笑道:“长生……受宠若惊。”
金虹真君见没让他恼怒,道:“是了,我本名引渊,行三,如今在外行走亦是用此名号,长生你初回燕京,若遇上了什么难事,可去王家报我名号。”
“我如今在燕京城行走用的是秋七郎的名号。”秋意泊想着原来金虹师叔本名叫做王引渊……难为他们家能把‘王’姓取出一个好名字来了。他接着道:“……似乎是叫做岐山还是岐尧,这我倒是没注意,总之不过是用上几日,也不打紧。”
他说罢,意识到什么,挑眉道:“听这意思,师叔你打算要走?”
“我游历而来,如今也在燕京待了三年,之前在琅琊待了七年,这世间一等一的富贵繁华我已是看得厌倦了,不走,又能如何?”金虹真君笑道:“左不过你也不会留太久,叫他们小辈们自个儿忙去吧。”
秋意泊摇头道:“我家一群不成器的,差点没给我气死,我知道师叔是好意,但是这等情状,就不拉师叔家中下水了。”
金虹真君倚在车壁上,长街上的红灯笼的光辉穿过了竹帘,将他映得半明半暗,唯有那一双眼睛,仿佛聚集了世间万千灿烂,璀然生辉。他微笑道:“区区一个分家罢了,难道我还在乎这个?”
只听这一句,秋意泊突然就释然了——嗯,原来不是他一个人对自己本家没啥感情啊!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变得正常了起来。
就冲着这一点,今天也得请金虹师叔吃一顿好的!
两人闲聊之间,秋家已经到了,一众侍从听不清车上说些什么,只听得笑声阵阵,显然是相谈甚欢。侍卫躬身请示:“郎君。”
秋意泊弹指解除了禁制,先一步下了车,金虹真君随后,秋府安静一片,金虹真君好奇道:“今日你秋家怎生如此安静?”
“被我赶去读书了。”秋意泊一手微抬:“三郎,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