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的天色没有带给他压抑的心情,反而因为这样阴郁的天色导致的路上行人的稀寥叫他感觉很是自由。
这么看着,都有点害怕明天的到来了呢。
带着孤舟师祖去十方道界,事情就摆在眼前,立刻就要去解决,后头还有个万界大比等着他们,末了他还得马不停蹄得去问虚道界一探虚实,着手麓云山转向问虚道界一事,这么一想,着实是累人。
秋意泊走着走着,身形缓缓地溶解在了天地间。他脚步缓慢而从容,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周围的异样,直到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幅天地。
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另一幅天地,而是他体内的望舒灵脉所在的那一片特殊的空间。那一条庞大的,苍虬的灵脉就在这片空间里蜿蜒生长,无数触枝的末端都衔接着一个个小世界,秋意泊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有两条灵脉的分枝向他探了过来,翘起了一端,摆在他的面前,就像是在等着他有所动作一样。
秋意泊低低地笑了一声:“还有事情呢。”
那两条灵脉分枝一动不动。
那就忙里偷闲一下?
秋意泊这般想着,握住了其中一条灵脉分枝,另一条灵脉分枝便乖巧地退了下去,他所握着的那条灵脉带着他飞起,以一种悠缓地速度引领着他,直到停在了一条分枝之下。
那条分枝很细小,只有头发丝粗细,末端衔接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球体,与其说是球体,不如说是水滴,它就挂在枝头,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会落地一样。
秋意泊伸手触碰了一下水滴,霎时间他的身形就被吸纳了进去,甫一进入,秋意泊就掌握了这个极小极小的秘境——它小到什么程度呢?只有这一方庭院罢了。
带着一丛梅林,一湖荷花的庭院,再往外看,是虚拟出来的青山,层层叠叠,望不到尽头。
这里依旧是四季轮转,可相对于外面的时间而言,这里的时间慢到了不可思议。秋意泊哪怕在这里待上十年,待出去之时,也就只过去了一息而已。这一息与十年之差,是因为天道法则所造成的差异,而非是因为其他。
“还真是让我来休息的?”秋意泊喃喃了一句,他走进了庭院,在对着荷花池的窗下的软榻上躺下了,本是万里无云的晴天,却在他躺下之际变得阴郁起来,随即便是连绵春雨悠然而下,带着水汽的风吹进了窗户,引得帘幔轻晃,秋意泊打了个呵欠,扯了一床薄毯来,顺着微凉的风拿着话本翻看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不用提醒自己什么时候就要醒,也不用害怕睡过了头耽误了事情,秋意泊沉沉地睡着,一连睡了快十个时辰才醒了过来。过长的睡眠让他浑身泛着一种慵懒而餍足的意味,他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摆出了茶点,吃得甜了,就拿茶水解一解腻,喝得苦了,就再吃一口甜的压一压苦味儿。
这就是一天。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秋意泊也是这么过去的,第三天、第四天……一直过了一个月,秋意泊总算是有了些精气神,心情也调整得不错了,这才出了去。
带他一出这秘境,那滴水珠便自枝头落下了,滚落于无尽的迷雾中,再也不见踪影。秋意泊有些好奇,他一手随意地搭在了枝头,看着脚下淡淡的雾气,却没有探索出来什么。
他大乘期的时候觉得望舒灵脉至少也要等到他阳神后才能触碰,如今到了阳神后,又觉得这不是阳神期就可以触碰的东西,或许要等到合道的时候他才有把握完全掌控它。
不得不说,它很迷人,就这样漂亮优雅地舒展着四肢,平素在他体内的时候缠着他的脊柱……那也只是一种显形,大概的意思就是提示他它还在一样,在秋意泊无视它的时候,它也没有为秋意泊提供过什么帮助。
仿佛就是个借他身体住上一段日子的室友一样。
当然,望舒灵脉也时不时和他示好,告知他哪个秘境里长了他需要的东西,哪个秘境里又有好玩的又有好吃的,但秋意泊一直都在拒绝它——其实如果有法子的话,秋意泊想把望舒灵脉从他的体内弄出去。
一个没办法掌控的东西长在他的身体里,换了谁不慌?秋意泊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也会担心一下。
他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对方又是想给天材地宝,又是想给功德机缘,偏生他自己不要,方才还特意寻了个秘境让他休息了一个月,他却没什么良心,怀疑对方要害他。
那是自然。
他这条命还是很珍贵的,至少他还没活腻歪呢。
秋意泊握了握手中的灵脉分枝,心想待十方道界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来好好研究研究这望舒灵脉,一直放在体内也不是一回事儿,总要知道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比较好。
到时候有用就留下,没用就扔出去得了,省得挂心。
虽然秋意泊也没怎么挂心就是了。
望舒灵脉的触枝柔缓地在他手背上蹭了蹭,随即将秋意泊送了出去,一眨眼之间,秋意泊手中一沉,便感觉手中握着什么,这个重量这个形状他早已经熟悉至极,千机伞的伞柄。
也是休息得够了,秋意泊此刻心情大好,又有力气来折腾了。他望了望周围,有些想去找点朋友什么的聊聊天,逗逗乐子,他也不是很想回山上对着孤舟道君那张古井无波的脸,就算不是孤舟道君,那也是温夷光,反正没啥差别,顶多就是一个井面上还能波澜,一个是下面全是冰的区别。
要不去寻凝黎?也是许久未与她见面了。
秋意泊想着他左右都在春溪城,往左走就是回凌霄宗,往右走就是太虚门,路都一样长,也没啥区别,他确实也该关照关照姐妹,干脆就往太虚门去了。
一路上风平浪静,无甚发生——秋意泊还特意没飞高,想看看有没有打劫什么的乐子,结果一路上别说打劫了,连人都少。这条路算是太虚门弟子回太虚门必经之路,他记得往日里总有不少人才对,今日却是小猫两三只。
懂的都懂,在山上修炼无趣,别说太虚门,凌霄宗也有弟子偷偷溜下山来玩,总不能是今天太虚门开大会,把所有弟子都扣在山上了吧?
秋意泊纳闷地想着,没过多久就到了太虚门的山门前,秋意泊才想说自己来找秋凝黎,那两个守门弟子却先一步开口:“啧!那个白头发的!你可知罪?”
秋意泊这才想起来自己没挂腰牌,当即从袖中摸出了自己凌霄宗的腰牌给对方看了一下,两门毗邻而居,哪有不认识凌霄宗纹样的说法,那两人一看到背面的花纹立刻闷头道歉:“原来是凌霄宗的前辈,对不住对不住!”
秋意泊好奇地道:“方才喝住我,是在闹什么呢?怎么就有罪了?”
守门弟子见他随和,再加上这些年来凌霄宗与太虚门的关系越发和睦,也不介意与他吐一吐苦水:“前辈有所不知吧?这不前些年掌门真君觉得凌霄宗的法子好,也照例给我们来了一套,这一段日子正在查作业呢,许多弟子偷溜下山逃避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