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翁见他们过来,眉开眼笑地道:“孤舟,张小友,你们怎么一道来了?”
孤舟道君淡淡地应了一声,苏翁仿佛也习惯了他的冷淡,又看向秋意泊,秋意泊笑道:“我与孤舟师……前辈在门外遇上的。”
“是我徒孙。”孤舟道君根本没有遮掩的意思,干脆利落地说道。
苏翁:“……啊?”
孤舟道君瞧着不过二十七八,秋意泊瞧着不过二四十五,两人看着就是同一辈的人物,哪里够得上徒孙这个说法?不过苏翁想到他与孤舟认识的时候孤舟就已经是这副模样了,如今二十年匆匆弹指间门,他满头华发垂垂老矣,孤舟却还如同昨日初见。
苏翁摇头而笑:“那可真是太有缘了……”
怎么不是,先认识师祖,后认识徒孙,他与他们有缘。
秋意泊含笑道:“确实有缘。”
他也不解释方才为什么要说假话,说一个假话反而要用更多的假话去描补。苏翁既然与孤舟师祖认识这么多年,有些事也不用非要掰扯个明白。
苏翁果然不计较此事,秋意泊瞧着他的神色,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这病是因为他的好弟子所为,秋意泊也不提此事,只是从袖中摸出了几本书来:“冬日漫漫,苏翁还需卧床休养半月,我带了几卷游记来,苏翁闲来无事也好打发打发时间门。”
苏翁对这些东西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他一眼瞥见书封上的字迹就觉得心喜,他收下了书,道:“我也不与你客气了……少宁,我便如此唤你了,我记得是你替我看的病,你居然有这般的医术,怨不得你无心功名,我还要多谢你才是。”
秋意泊笑道:“苏翁客气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苏翁笑吟吟地点了点头,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好,那我也不说其他了,说起你那清风斋,好是好,就是日后莫要卖什么风月话本了。”
孤舟道君淡淡地一眼看向了秋意泊,秋意泊头皮发麻,他都能想象的出来孤舟道君的意思:书院门口卖风月话本,亏他做得出来!
秋意泊干巴巴地笑了声:“不卖了,日后都不卖了。”
孤舟道君的目光这才收了回来。
苏翁见到两人之间门的眼神戏,瞧着气度雍容闲适的秋意泊见了孤舟跟耗子见了猫一样,不禁有些好笑。
这可当真是一物降一物。
看过了苏翁,两人也就告辞了,孤舟道君回城外燕亭山去了,秋意泊跟着过去帮着孤舟道君收拾一下屋子,剑修是什么德行秋意泊一清二楚,果然过去一看就是个破茅草屋,桌上连个水杯都没有,倒是茅草屋门口有一棵巨大的香樟树,估计这茅草屋就是孤舟道君拿来掩人耳目的,平时就搁树上坐着。
这到底是什么爱好?
秋意泊不懂,也不理解。
他记得他之前给孤舟道君准备过阵盘,出门在外的阵盘一扔就是一座宅子,瞧着孤舟道君没用,估摸着是坏掉了还是如何,他也是个实诚人,一边放出专门用来修房子的法宝给孤舟道君重新搭个宅子,一边挑选自己还有什么阵盘储备,给孤舟道君安排上。
孤舟道君果然是一回来就往树上坐着了,秋意泊猫在树下,扬声问道:“师祖,您还打算在这儿留多久?”
“不知。”孤舟道君道。
秋意泊心中大概有点数,很可能他打算留到苏翁故去。毕竟交一个朋友不容易,尤其是一个凡人朋友更不容易,孤舟道君这一走,再回来时都不知道过了多久,若就此错过,委实是可惜。
秋意泊挑了三个阵盘,叫疏狂剑衔去给了孤舟道君,顺道还塞了一大包银子进去,很难说孤舟道君有没有这个钱。总归他这个当徒孙的早早替他准备妥当,用不用是他的事情。
秋意泊又花了半日替孤舟道君保养了孤舟剑,直到天黑,这才回了长平街。
没想到这一回去,就见抄书贼等在门外,见他行来,眼中陡然就有了光。他躬身作揖:“张东家。”
“公子有事?”秋意泊道。
抄书贼躬身道:“学生见清风斋大门紧闭,委实是不该来打搅,只是学生家中白麻纸用尽,明日还要交书院功课,如今天色已晚,不得已只能来求东家了!”
秋意泊也无意为难他,道:“那就进来吧。”
抄书贼姓曹,单名一个‘沐’字,秋意泊假装不知,见他在铺子里熟练地拿了一刀白麻纸,又选了两块墨锭,就来结账了。清风斋里的笔墨纸砚价格都有定数,秋意泊就不卖什么精品,顺道一起卖主要是历来如此罢了。
“一共六钱银子。”
曹沐搁那儿掏钱,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东家,此前的闲书话本可是都收起来不卖了?学生此前看中了一本《长月集》,只等攒齐了银钱就来……”
秋意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说起来,苏翁中毒、他差点被人砸铺子,都有着小子一份功劳在。但若非他如此,苏翁不中毒,他就不会遇见孤舟师祖,自然也破不了这一劫。
还是要感谢他的。
他道:“是不卖了,都收起来了,不过还没运走,你若不嫌繁琐,自个儿去库房翻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