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的京军,目下是否都已经到达所定位置?”朱允熥听着脚底下发出的已经听腻的积雪声,低声询问着。
解缙转过头:“除了刚离京往杭州府去的京军,按照计划都已经到达各地了。”
朱允熥点点头,眉头却是不曾舒缓:“既然应天府现在都有了闲言碎语出现,那么由此推断,地方上的声音恐怕只会更加的不好听。”
解缙有些迟疑的低声开口:“所以,他们今天在文渊阁外说话,其实……”
“他们在表态罢了。”朱允熥目光幽幽:“这个体面,他们要了最好,不要也得要。亲军亦可动,我可没有说要动到哪里。锦衣卫,亦是亲军。”
解缙不由一颤,团起双臂,双手紧了紧胸前的衣襟,只觉得今天怎么更冷了一些。
等两人出了洪武门,只见朝阳门已经是近在眼前,城墙上即便是此等大雪纷飞时节,仍然有无数的官兵傲立于城头,如那山巅松柏。
只是一件飞鱼服,却在洪武门前挡住了朱允熥的脚步。
“启禀殿下,张百户抓住人了,如今正在诏狱审讯之中。”
朱允熥眉头一挑,看向来人,认出对方是锦衣卫百户张辉的麾下,心中已然明了所说的是什么事情。
他当下转头看向解缙:“要不要听听,我大明朝到底都有怎样的蠹虫,他们又是怎么依附在大明吸吮黎民血肉的?”
解缙抖抖肩膀震落积雪,歪过头:“臣就不去了……书报局那边近来因为雪情出了些问题,臣还要过去处理一番。”
朱允熥笑笑:“既如此,你就不去了吧。”
解缙得了应允,心中不胜欢喜。锦衣卫北镇抚司百户张辉,谁人不知?近来,这人在朝中可是获得了鲜明的两极分化的评价。
朝臣们对其恨不能手刃,而太医院却对其推崇有加,乃至于不论张辉的锦衣卫豺狼身份,也要放言他是太医院最亲密的好友。
为此,朝中多有异议,惹出了不小的动静。
只是当闭关三年的太医院院正山永年出关之后,所有的异议都在一夜之间消失。
这两年太医院在医术上的进展可谓是突飞猛进,百尺竿头。大蒜素和抗生素几乎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存在。而固态的新生药物,更是硬生生的将无数垂死百姓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
当山永年这位如今大明医道总扛把子出关为张辉站台背书之后,没人愿意为了一个不过是喜欢严刑的酷吏,而与能起死人而肉白骨的山永年作对。
这年头,谁不是大大小小的一家子人,谁家又能没个病没个痛的。
得罪谁都行,唯有太医院的人不能得罪。
于是,就是在这种沉默之中,太医院的医学水平,又开始了进一步的飞跃。
尤其是在外壳皮肉筋骨上的医疗手段更是可以用一日一新来称赞。
……
“太医院你是知道的吧。”
“最近他们很奇怪,大概是因为这段日子的大雪,竟然对冷热会对人产生什么影响产生了兴趣。”
“这不是纣王干的事情吗?”
“我不过是个锦衣卫的百户,哪里懂什么医术?”
“所以啊,我就问了太医院的水三年。我问,要怎么研究这冷热对人的影响。”
“他就骂我是个杀才,屁都不懂还要他来教,丢下句熔铁之热、刺骨之寒的话,然后就骂骂咧咧的走了。”
幽暗的锦衣卫昭狱里,原本很是魁梧的百户张辉,现如今显得格外的消瘦,两腮深深的凹陷着,眼窝里泛着碧绿碧绿的幽光,让人只是看一眼就会不寒而栗。
而张辉此刻手中正提着装着铁水的长臂勺,一手拿着柄剔骨刀,眼睛里泛着激动兴奋的光彩,盯着被绑在老虎凳上,身上京军红袄布甲都未曾被脱下的一名小旗官。
“你看,太医们就是这么的奇奇怪怪。”
“他们要我研究这个,我也不懂,那句话也是一知半解。”
“我脑子笨。所以啊,我就想着复杂的东西弄不来,那就简单的来。”
“既然是熔铁之热,那我就熔了铁水,浇在皮肉上,看这些地方会有什么反应,然后这把剔骨刀就可以刮了肉,再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哎……”
“我是真的不懂医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