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指指潘德善。
“让你治河,你反倒是要恢复耕种。”
潘德善微微一笑,合手躬身,退到一旁。
朱允熥摇头望向还在河堤下,不断的让河堤决口上搬运着土包和砖石的兰阳县河工,目光显得有些凝重。
这些河工,即便是看到了自己这一行打着皇命旗号的队伍,以及没有任何的反应,眼里一片平静,好似只有眼前这一直不曾被修补好的决口。
那是麻木。
朱允熥看到了这些河工和百姓身上的麻木。
这就是一个愚蠢的官员,给朝廷带来的最直接的且是最恶劣的影响。
因为这个愚蠢的地方官员的所作所为,百姓会天然的认为,朝廷也必定会如此。
民心,也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被磨得干干净净。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随行官员们。
“随孤去兰阳县衙,看看我大明朝的地方官,到底都是个什么样子。”
……
兰阳县县衙。
空****的县衙里,没了过去日日赶来唱曲的妓子。
四下里更是空无一人,好似这座朝廷治下的衙门,已经破产倒闭,关门歇业了一样。
前厅中间,坐着一名披头散发的男子。
男子的眼前,摆着一张木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口石锅,锅里煮着咸菜豆腐,没有鱼。
因为满县的河工,都不会再送鱼到县衙来了。
石锅下炉子里的炭火被烧的很红,煮的锅里的咸菜不断的在一块块老豆腐身上翻滚着。
咸菜的咸香味,和老豆腐的味道混在一起,飘在衙门里。
离的近了,也就终于能看清这披头散发的男子的样貌。
正是河南道开封府兰阳县县令,曹智圣。
不久之前,还在观雨听曲,吃着咸菜豆腐鱼汤佐酒的县令曹智圣,已经没了往日里的风采。
曹智圣的手里端着碗筷,耳中整座县衙只有面前石锅中汤水煮开的咕噜声。
长叹一声,曹智圣抬起头,拿着勺子盛了一碗咸菜豆腐汤。
小口小口的吃喝了半碗,总是少了那一抹借来的鲜味,曹智圣终还是放下了碗筷,转头有些焦急的看向衙门外面。
衙门外同样是空无一人,只有更远处的街道上,还能不时的看到有人在清理搬运着杂物。
然而曹智圣很清楚,就在衙门口两边,每一日都有着河工前来盯梢,为的就是防止自己逃走。
而对此,兰阳县的县丞、主簿、典吏三人,是一清二楚,却从不干涉,甚至早就带着县衙里的所有人都出了城,借口是为了治理灾情。
可是曹智圣很清楚,自己这是被所有人抛弃了。
就连开封府也放弃了他。
若是按照正常的步骤而言,他这会儿应该是被开封府来人缉拿,押入府衙牢狱之中,等待着朝廷的钦差到来,亦或是旨意到来,而后决定自己的生死。
然而现在,开封府送来了粮食,送来了钱钞,却独独好似遗忘了他这位兰阳县县令。
今日里,曹智圣终于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圈禁’在这兰阳县县衙里。
因为从朝廷来的人是监国皇太孙。
他们希望用自己来缓和皇太孙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