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心中逐渐变得沉甸甸了起来。
他望着此刻眼前的百姓们,不由想到那一日自己带着人赶到兰阳县境内,黄河决口处,所看到的那些河堤上的百姓们。
麻木。
不。
这里的百姓不光光是麻木,他们还在畏惧。
畏惧着朝堂之外,乡野之间那无处不在的宗族势力。
朱允熥和朱高炽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闪过了一丝失望。
“孤乏了,今日便看到这里吧。”
朱允熥不禁幽幽开口。
那几名差役和管事立马上前,和颜悦色道:“殿下,想来殿下和诸位上官,今日还没有用膳吧,不远处那边的东湖,便有不少开封府的良善人家。便由小的们伺候着殿下,去那边寻一家用膳,下榻歇息。”
朱允熥淡淡的看向这些人,没有开口。
朱高炽在一旁冷声开口:“殿下不习惯惊扰百姓,现今所行皆是军法,行止衣食皆同军中。”
小胖刚刚说完了话,后面的朱尚炳便已经高声开口,招呼着官兵们寻了地方安营扎寨。
差役和管事们见皇太孙似乎是起了要一直待在这边的念头,也不敢多言,只是又一阵的大献殷勤。
直到被朱尚炳提着刀,面色冷漠的给赶走,方才了事。
而官兵们也很快就在河道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建起了一片临时的宿营地。
营地周围,皆有官兵把守,等闲不敢靠近。
周围没了外人,高于光一阵的长叹,脸色忧愁。
他望了望在场都沉默着的人,转头看向一旁的裴本之。想了想之后,高于光朝着裴本之拱手弯腰。
裴本之躲避不及,高于光已经是开了口。
“裴县令,先前是本官言辞有失,失了仪态,未经核查,便无的放矢的胡言。”
裴本之脸色紧绷,亦是拱手回礼:“高主事的心思是好的,下官明白清楚。”
朱高炽忘了一眼算是何解了两人,他则是看向坐在一旁,脸色阴沉的朱允熥。
“这些百姓恐怕是很难开口的。既然地方上能有今天这等准备,就说明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想要单靠我们查清楚,恐怕是不成的。除非咱们不讲规矩,直接给那些人都定了罪……”
朱高炽刚刚开口说完话,高于光便立马瞪大了双眼,走到朱允熥面前。
“殿下,燕世子所言无错,现在想要查清证据很难。但对付地方上的宗族士绅,却不能再如殿下在开封府城里那样做。官场和民间,终究还是不同的。”
朱允熥神色很不好看。
高于光说的道理他是明白的。
官场上的人,是受朝堂律法约束的,生杀予夺皆由上意。便是没有证据,该拿下还是能拿下的。
不然这些人,老爷子也不可能一次次的清理朝堂。
只要身在官场,那么就不得不承认此刻大明朝皇权的空前强大。
可是地方上却不同了,这些人是宗族,是士绅,却也是大明的百姓。
若是不弄清楚明白了,就将这些人定罪诛杀,是会引起天下百姓恐慌的。
朱高炽脸色同样不好看,他转头看向高于光:“高主事你们对现在的情况,能有什么办法吗?”
高于光张张嘴,最后却只能是拱了拱手。
朱允熥却是眉头一凝,脸色变得凶狠了起来:“激!激起百姓心中的怒火!让百姓们将心中的怒火都发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