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贵姓周,周广立。”
周广立几乎是不假思索,便开口自报家门。
说完之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热切了?
朱允熥一笑而过,说道:“周主事辛劳,不知能否劳烦周主事,领着我等往那拦水坝、减水坝的位置过去看看?”
周广立心中一跳,太孙殿下这是要亲自查探拦水坝、减水坝毁坏的情况啊。
他当即开口:“刚好这会儿河堤上无事,拦水坝、减水坝就在前头,我领你们过去便是。”
周广立整个人都快不好了。
自己是什么官职,眼前这个年轻人又是什么身份。
明明知道,自己却还要装作不知道,还要防止被那些皂吏、河工察觉出来。
整个人提心吊胆,又唯恐说错了什么话,招来太孙殿下的不喜。
自己好辛苦啊。
自己是日思夜想着皇太孙殿下,可那也是希望自己能如潘总督那样,自己的才能被殿下发现,然后也能执掌一方权柄,居高位施展自己的满腔才华。
朱允熥倒是动静自然,随着内心紧张兮兮的周广立往上游而去。
望着河道中翻滚着充斥泥沙的河水,朱允熥目光凝重。
大抵是因为上游原本拦水坝、减水坝的位置,如今被毁,导致河水显得更加湍急一些,河面之下暗流涌动,所以这边的河工倒是少一些。
只有零星的一些人在修整着河堤上的溃烂之处。
周广立这时候方才敢小声道:“殿下,那边就是减水坝的位置,再往上五十丈是拦水坝。”
朱允熥顺着周广立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在河道里减水坝的位置,还隐隐能看到埋在水下那体积巨大的水泥柱,只是河水以上已经是尽数被冲毁。
而再往上拦水坝的位置,则是整个的消失不见。
“崩溃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朱允熥目光凝重,想不到潘德善费尽心力筑造出来的拦水坝、减水坝究竟是怎么毁掉的。
一提到拦水坝和减水坝的事情,周广立便是长长的叹息一声,他双眼目光不断的闪烁着,似乎是回想起了当日所发生的一切。
“殿下,当时真的没有人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情。”
“自朝廷定下治河一事,设河道总督衙门,抽调官员,招募河工,调拨钱粮,运送物料。这一样样的事情,可都是潘总督亲自带着我们做的。”
“河工们的钱粮,我等是一点不敢克扣。各处所需的物料,都是挑着最好的地方开采的。”
“当初做拦水坝的时候,潘总督亲自带着我等往河道里放砖石土包。这一样样的事情,全都是卑职亲手去做,亲眼盯着的。”
“谁知道……谁能知道那日……”
说到此处,饶是有朱允熥在,周广立也忍不住红了眼,肩头**了几下。
朱允熥目光愈发凝重,深深的望向河道中残存的遗迹。
周广立压住心中的悲痛,低声道:“那一日河道上与往常并无不同,一切都在按照计划推进。潘总督定下了到今年年关前,将彻底完工拦水坝、减水坝。我等不敢耽误工期,河工们也很是用力。
当日正在搭建减水坝上面的木架,争取尽快连通南北。忽然之间,上游拦水坝后面传来了一阵轰鸣。
我等就看着那巨浪一下下的拍在拦水坝上,便知道是上游出事了,不是发了水就是上游的拦水坝坏了。
可是如今已是深秋,关中哪里来的大水,那只能是拦水坝坏了。
臣当时就在减水坝上,瞧着形式不对,便喊着人都快跑。期望着上面的拦水坝能将前几道水头挡住,只要能将前面的大水挡下来,就不会出大事。
那拦水坝明明造的格外厚实,造的时候也有了防备上游发水的情况。可是臣刚刚跑到河堤上,就亲眼看着!看着那拦水坝开始晃了起来,上面的砖石土包,像是涨了气一样。
两边的分流道根本就容不下上游下来的水,拦水坝没有几下就整个被大水盖住,压着下面的减水坝,冲毁整个减水坝上的木架桥。
等到水过去,拦水坝整个都没了,好几处减水坝也被冲的倾斜。等到臣反应过来出事了,那些没来及跑上河堤的河工,纷纷都不见了踪影,河堤上也有不少人被大水卷走。
臣当时便叫了人往下游通报消息,只是水太急,根本赶不上,一路到了开封府境内,连当日正在河堤上的潘总督都险些遭了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