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个地方,但从来都没去过,却不妨碍他说些客套话。
李雨龙心中却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锦衣卫北镇抚司的上官过来,没有说旁的,反倒是聊起了这些闲话,那就至少说明不是针对自己,或者自己并不是主要的。
李雨龙立马笑着说道:“倒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往下游走上些路便是潘阳城,临城可眺望潘阳湖,确是世间少有的美景。”
就在李雨龙准备展开说明,潘阳湖的美景到底是怎样的时候,张辉却是忽然话锋一转。
“李县尊对朝廷新政是个什么看法?”
说完之后,张辉的目光便从眼前这座县衙里的所有人脸上扫过。
本还要念叨几句古人描写潘阳湖诗句的李雨龙,差点被憋住,脸上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
洪武新政已经有几年了,即便大庸县天高皇帝远的,也早就知道这些事情,并且新政的一些手段也已经在大庸县摊开了。
至少现在大庸县境内的所有土地,都是需要上缴税赋的。
当初秦王殿下,可是让城外的澧水河河水好几日才散去血红色恢复正常。
李雨龙眼神火速的扫向本衙的县丞、主簿,随后立马说道:“自然是好事,上官可能不知道,自从新政以来,大庸县的乡民们都是对朝廷说好的,都说陛下仁慈,如今百姓们的日子也比过去好上许多了。”
张辉笑笑:“如此说来,李县尊也是体察民情,时常在城外与百姓打交道的。”
李雨龙愣愣的笑着:“下官虽然只是个县令,却是深受皇恩,自然不敢忘了本职。仰仗朝廷善政,本县乡民们都本本分分的耕种做事。”
张辉点点头:“本官出京前去了一趟礼部文选清吏司,岳州府境内诸县主官考评,李县尊的评价可是不低。可见县尊是个做事的,百姓能有李县尊做父母官,也是本县百姓之福。”
这话已经是在当众表扬李雨龙了。
他坐在椅子上,弯着腰,满脸的笑容,连连点头却不好说话。
这时候张辉又是话锋一转:“只是啊,如李县尊这样的父母官却还是少了些,若不然本官也不会奉旨出京。”
有人要倒霉了。
李雨龙心中默想,沉吟片刻后回道:“都是一帮不知恩典的东西,枉顾皇恩,鱼肉百姓,这样的人该是千刀万剐了才是!”
张辉笑笑:“李县尊公忠体国,在下今日确也当面知晓了。只是不知,李县尊对近来西南诸土司之乱,有何见闻。”
终于,张辉将话题转到了这一趟出京的正事上。
李雨龙眉头一挑。
果然是为了那件事情来的。
李雨龙深吸一口气,却觉得自己若是当真说出真相,恐怕朝廷都不敢相信,更不要说眼前这位看似面善,背地里却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的锦衣卫千户官会不会相信了。
“因为诸土司那边的土人们觉得土司有失偏颇不作为,土人们要求他们能和流府、流县的百姓一样摊丁入亩一体纳粮。”
总结性的说了一句之后,李雨龙便将西南诸土司这一场已经进行了半年多的乱子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李雨龙双眼悄悄的盯着张辉。
事情其实就是这么个事情,但任谁第一次听到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听完之后张辉却是面露意外。
谁能知道西南这一场生出来半年多的乱子,竟然是因为土人们要求土司按照朝廷新政去改变土司领地。
而事情最开始,是因为朝廷在推行洪武新政各项政策的时候,本意是为了诸土司的稳定,而暂时没有将新政推行到诸土司。
这就造成了西南地界上,可能相邻的两个县,一个县是在进行新政改革的,而另一个土司县就全然不动,一切如过往。
本来朝廷推行新政,地方上就阻力很大。
土司府县的人原以为朝廷是要加征税赋之类的,便觉得朝廷没有推行到他们土司府县,是他们的幸运。
可是慢慢的随着时间推移,那些土司府县的土人们才发现。
隔壁邻居家的日子怎么越过越好起来了,而自家的日子还是那么清苦,饿一顿饱一顿的,上顿不接下顿。
然后土人们就发现了原因。
原来是因为他们没有进行新政。
后来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传的,就变成了土司府县的老爷们不愿意按照朝廷新政的意思改革,这一下土人们自然是不愿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