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妮手握着电话机,胳膊支在柜台上,笑语晏晏地刚要开口,目光一顿,凝神朝外看去,看到了鬼鬼祟祟往她这里看的刘爱玲,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转身背对着大门,捂着话筒笑道:“我身后竟然还坠了条尾巴。”
邱则铭:“怎么回事?”
周嘉妮:“没事,是刘爱玲,不用管她,咱聊正事儿,咳咳……”
她一咳嗽,那头邱则铭就知道这正事儿定透着别的信息呢,忍俊不禁道:“洗耳恭听。”
周嘉妮小声道:“这样,咳,我这边有一批箢子跟大笸箩订单,加急的货,三升的箢子要五十个,大笸箩30个。非常急,最好天内就能发出来,咱公社要是没有,你去东河公社田子庄大队帮我问问谁手里有现成的货,以我的名义订购,我再报几个咱公社下头的大队,你去公社我们办公室找宋超,跟他一起把订单发下去,手里单子日期不急的,先停停,把这批笸箩做出来。同样,一定要让大家知道是我要的货。”
“价格你问问盛叔或者四大爷,他们知道行情,比给货行那边高两块钱。”
邱则铭眉头一跳,对象距离太远,他心灵上没法沟通了,含糊着问了句:“客户都谈好了是吧?”
周嘉妮笑:“当然,我回去亲自收货。”这可别怨她发财。
邱则铭心头一松,再次暗示道:“你亲自收也行,或者交给运输队的张哥……”
意思是有运输队兜底,她这边压力别太大了。
周嘉妮:“我知道,如果需要我就跟张哥联系。”
外头,刘爱玲心头滋味复杂。
上午她把周嘉妮跟丢了,索性也没回去,骑车到处随意溜达,中午还在外头饭店解了解馋,正准备再转转就回去,没想到误打误撞让她在这里看见了周嘉妮。
“神出鬼没的,她心眼子可真多。”刘爱玲气结,倒也不想再跟周嘉妮了,琢磨着明儿也去周边区县问问,只要能谈成一单,她就不用做辛苦活了,找村里老乡做些篮子送来卖。
没等周嘉妮打完电话,她就先回去了。
另一边,邱则铭挂了电话,骑车去了趟公社。
工艺制品小组的人连着几天没下来,其实各村干部是最慌的。
南旺大队的候拥军一面盯着加工坊出货,一面焦急地琢磨着找个啥借口去趟公社,问问这批单子做完下一批做啥,他就怕小组那边迁怒,卡着不给他们下任务。
眼馋前进大队的成就,如今机会来了,又怕让几个个别的把这好事给祸祸了,他最近别提有多憋屈了,感觉自己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几道。
可苏叔那边也得罪不起,以前村里能有点活钱,可全是苏叔带着人、带着货出去换回来的。
此时要是话说的狠了,多少显得他有点儿放下碗骂娘的意思。
更别说当年选举人家可给他出力不少。
候拥军愁的直揪头发,去村里供销社拿了两瓶酒,瓶装的,都没打散的,用网兜拎着去了苏承海家。
一进门满脸堆笑:“叔儿!”
苏承海正坐门槛上抽烟袋锅子,见他进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哟,今儿刮啥风啊,候大队长竟然刮咱家来了。”
候拥军笑:“就是不刮风,我还不能来看看我叔儿了?”他邀功一样把酒往前递了递,“给我叔送酒来了。”
苏承海吧嗒了口烟,还是一脸不待见,半眯着眼道:“甭价。”又道,“我想喝酒,自有徒弟孝敬,你是大队干部,你这酒啊,我怕喝了烧心。”
扬声喊他老伴儿,作着怪腔:“诶,老婆子,咱孙子今天没闯祸吧?你出来问问咱候大队长,要是闯了祸,该赔钱赔钱,该鞠躬鞠躬,我回屋眯会儿。”
说完起来进屋,哐当一关门,不露面了。
候拥军脸上有些挂不住,心里窝着火还不敢发,转身把酒往苏婶儿手里塞,僵笑道:“婶儿,这是我孝敬我叔的,队里还有事,我就先去忙了。”
苏婶儿一个劲地推,道:“不收不收,拥军啊,你可别叫我为难,你苏叔那个脾气,他不想要的东西我给他收了,他转头得冲我发火。你快拎回去吧……”
一直把候拥军送到门口,低声笑说道:“嗨,你也别怪老头子,他也是觉得村里以后可能用不上他了,以为你们觉得他没用了就把他甩墙头外头去了,现在那些小姑娘小小子能帮村里挣钱,他成废物了……”
候拥军无奈地道:“婶儿,我们没这么认为……”
苏婶儿一叠声笑着拦话,一点也不想听他解释啥:“知道知道,没事没事,我回头劝劝他,拥军,快去忙吧。”
把候拥军推出去,也哐当把门关上了。
候拥军一张黑脸皮涨红,气得一跺脚,转身走了。
结果才走到大队部门口,就看到了好几日没见的宋超同志,还有前进大队另一位新秀,指点过他们塑料大棚工艺的邱同志。
心头顿时一喜一松,无比热情地上前跟两人握手,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地讨好,笑道:“宋同志,邱同志,屋里请屋里请…小刘,泡两缸茶来。”n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