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金汝为眉头一挑,示意他退下,对卢实等人道,“刚才有人看见那姓秦的小子与高丽使团从酒楼前后脚出来,这会儿入宫去了。”
卢实眉头微簇,倒是有些诧异,“陛下竟如此信任那厮?”
才几岁,毛都没长齐吧,竟委以重任。
桌上另一人便道:“小阁老久不在京城,有所不知,那小子年纪不大,手腕却颇老道,屡次被陛下单独留下夜谈,势头较当年的汪扶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卢实听罢,手指在膝盖上点了点,看向金汝为,“你不是才同他接触过,怎么看?”
才离开京城几年?竟冒出来这许多妖魔鬼怪!
金汝为正色道:“滑不丢手,其思维之敏捷、应对之迅速,丝毫不逊色于你我。”
想抓个把柄都不容易。
顿了顿又道:“且那小子十分擅长笼络人脉,上到达官显贵,下到三教九流,竟没有说不上话的。太学之中就不说了,便是翰林院中那个杠子头隋青竹,如今竟也有说有笑的……哦,对了,还有孔家那个探花,跟他一唱一和,十分棘手。”
还有一个赵沛,他都没好意思说。
反正已经调到大理寺去了,暂时与他们不相干。
卢实不爱听这些,微微有些不悦,“人人都喜欢他,他竟是个神仙不成!”
一个汪扶风就够叫人讨厌了,如今又冒出来个什么秦放鹤。
那起子人专跟自己作对。
话音刚落,就有人笑道:“那倒也不尽然……”
便是银子,也有人讨厌,更何况人乎?
同一时间,高丽使馆。
使团成员各自闭门歇息,有人悄悄来到王焕的房间,“殿下,您对今天的事,有何感想?”
王焕叹道:“这让我不禁想起大禄民间一句俗语,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位六元公看上去斯文俊秀,不曾想内核如此尖锐。说是帮着开化,但他也非无知孩童,许多人一旦来了,可就不那么容易送走了。
他的心腹听了,既欣慰又无奈。
真要论起来,人家趁机提条件也很正常,但关键就在于高丽的地理位置太过特殊。
要说大禄朝一点儿歪心思没有,打死他们都不信。
他们这趟来,本为求援,北拒强辽,可千万别躲开豺狼,迎入虎豹。
他忧心忡忡,“殿下,引狼入室,非同儿戏,此事处理不好,只怕便是千古罪人。”
总要有人背负骂名。
()王焕苦笑,“我岂能不知?只是便如辅政王所言,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王芝身为皇叔,头衔无数,为人狡诈且心狠手辣,王焕其实很难将他视为亲人。
那心腹略一沉吟,似乎下了某种决定,凑近了与他低声耳语,“不如祸水东引……”
王焕第一反应是嫁祸倭国,可谈何容易?但看到对方眼中稍纵即逝的戾气后,瞬间反应过来,“辅……”
他惊得站了起来,然后马上跑到门窗外查看,也跟着低声叱道:“你简直!”
那心腹噗通跪下,以头抢地,额上直磕出血来,“辅政王奸猾,此番出使,名义上虽是您为主,他为副,可您瞧来了之后,凡事照样以他为尊。并非臣危言耸听,只怕万一出事,都会成为您的祸端,纵然归国,也与王位无缘了。”
他是王焕一脉,若王焕出事,他和家人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王焕听了,一言不发,良久,摆摆手,“起来吧。”
对方这番话,倒是触动他一腔心事。
他虽是王子,却非唯一的王子,更非最受宠信的王子,此番冒险前来,本就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正如他所言,事成之后,王芝必然会全力护送自己安全回国,可回国之后呢……
王芝是辅政大臣,辅佐哪一个做高丽王,有区别吗?
但想把责任推到王芝身上,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