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鹤曾想过,会不会是严英杰动的手,因为他辖下就有十字连环弩。
但恰恰就因为有,反而让这种可能性无限降低:有人会蠢到用如此特征鲜明的凶器伤人吗?
这么一看,平康知府倒也又有点可能。
但秦放鹤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因为苗瑞在奏折中描述缴获时曾提了一句,“弓箭种类庞杂”。
奏折篇幅有限,苗瑞要讲的事情又太复杂,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
试问有能力拉起这样一支武装力量的幕后黑手,会让手下用大杂烩么?
除非……不是一伙人!
那十字连环弩,到底是哪里来的?
天元帝沉吟良久,“拟旨,太医署即刻调拨两名太医前往云南,苗瑞……”
在处置苗瑞的问题上,天元帝显然顾虑良多,起身踱了几l步才道:“命其收拾残局,不许再生事端,明年三月之前,进京述职。”
二师伯要进京了!
一直到后面与人换班,秦放鹤脑海中还是一片喧嚣,各种念头轮换上演。
若在平时,金晖必要上来撩骚,今日先听了苗瑞抗旨、隋青竹负伤,眼见秦放鹤脸色黑得跟天元帝不相上下,难得保持安静。
回家的路上,秦放鹤一直在琢磨天元帝的意思,琢磨苗瑞的意思。
他觉得,这道折子有猫腻,二师伯在试图传递某
种信息。
两人虽素未谋面,但也曾书信往来,师父汪扶风也数次说起苗瑞为人,便是一个胆大心细、当断则断,而之前的一系列应对,也足以说明此言不虚。
那么为什么,分明胜利在望,苗瑞突然要杀一个四品知府?
单纯对方拒不配合,为了杀一儆百?
似乎说不过去。
十一月的天已经很冷了,秦放鹤的品级又不足以在车轿内安置火炉,冷气从每一条缝隙侵入,激得他头脑越加清明。
既然正面推不动,不如就换个角度,倒着推衍。
若苗瑞不杀,又会如何?
秦放鹤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闭上眼睛放松身体,随着轿子的颠簸,一并起伏……
不杀……
隋青竹受伤固然遗憾,但此事与苗瑞不相干,他已经最大限度努力保障了对方的安全,若无于岑那一手的安排,此刻隋青竹就不是伤了肺脏,而是一滩肉泥。
而天元帝本人显然也未因此事迁怒于苗瑞。
那么,这一方面他没有过失。
剩下的……
秦放鹤蓦地睁开眼睛,低低道:“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出了这样的事,苗瑞若不请罪,就要请功,不然朝中其他大臣也看不过去。
可一旦上了折子,朝廷就必须给出回应。
他已是两省总督,师父又是次辅,又该如何封赏?便是将陛下置于两难之地。
待到那时,就算苗瑞一味自谦,拒受封赏也不中用,即便天元帝顺水推舟应了,在外人看来就是朝廷欠他的,天元帝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