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秦放鹤和金晖一边看,“跑海贸的几人如今都在海上么?外出发财的几人可有消息?”
“有几人还在海上,有两人却在两年前下南洋途中水土不服,死了。”之前没在意,如今集中起来再看,饶是古永安也不得不承认,从市舶司离开之后,这些人的死亡率也未免太高了些,“去外头发财的几个,有人杳无音讯,但也有几个时常托人捎回银子来,对了,还有书信呢!下官也带来了。”
“出海死人乃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什么疾病、浪头打,甚至是吃了不认识的毒物,都不罕见,长途漫漫,尸体也不可能带回来,便是死无对证,实在是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首选呐。”秦放鹤看似不经意的讲了句,接过书信,一目十行看完,“此人可读书识字?”
看书信的遣词造句和文笔,断然不是底层吏员会有的。
“不会,”古永安道,“但听说是找街头的穷秀才代笔,倒也说得过去。”
金晖看完,听了这话就把书信随手一丢,“那就是无法查证了,凶手完全可以杀死此人,然后以此人的名义随便编造书信,安定人心,伪造成他还活着的样子。”
若是亲笔书信,大可以找出旧日纸片来核对字迹,既然不是,半点价值也无。
等过几年风头过了,什么书信银子的,都可以断了。到时候家人再如何怀疑也无济于事。
“黄本和赵斯年那边呢?”秦放鹤问。
“并无异常,”古永安道,“这几日依旧例行找下官请示、回话,也未曾外出,或是接触什么人。”
看秦放鹤的样子,俨然将这两位副手认定有罪,古永安只盼他们能将罪责都包揽下来,所以监视分外用心。
古永安看着秦放鹤,殊不知金晖却在看他,心中既有讥笑嘲讽,也隐隐有兔死狐悲之感。
提举啊提举,你只管借此人之手洗白自己,却不知此人也想借他人之手,挖掘你的老底哩!
棋子而已。
“砰砰。”
金晖瞬间回神,却是秦放鹤发现他开小差,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
“我在想,”不等他开口,金晖便瞬间收回烦乱的思绪,主动道,“他一人纹丝不动,也不过是有恃无恐罢了。”
根据调查到的种种线索显示,黄本和赵斯年即便没有亲手参与,也绝对不清白,最起码也充当了保护伞的角色。
之前古永安已经依照秦放鹤的指示放出消息,黄本和赵斯年不可能猜不到自己被怀疑,但他们没有动作,也就是没有怕。
为什么?
因为知道该死的都死了!
死无对证!
古永安有点着急,“那是否要从官窑下手?”
“不可,”秦放鹤摇头,“纵然有贾老板的口供,可瓷器已然出海,你我口说无凭,若冒进,还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掌管官窑的督窑官也是正经朝廷命官,陛下钦点,只要没有足够的证据,没有把握一击即中,那么对方完全可以反告你诬陷,事情就闹僵了。
他们不是曾经的苗瑞,手下没兵,玩不来强权那一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金晖没好气道。
“等,”秦放鹤失笑,“不是还有一位非常牛气的牛大老爷么。”
等他来,等他来搅局,搅得这潭水越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