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乐真一脸平静地走出主寝,抬眸与靠在柱子上嗑瓜子的沈随风对上视线。
“哟,殿下这是瞧见我了?”他似笑非笑,还记着方才被无视的事。
冯乐真:“他的伤口好像裂开了。”
沈随风的笑凝固在脸上。
“劳烦沈先生处理一下。”
冯乐真话音未落,沈随风便已经进屋去了,下一瞬屋里便传出他怒气冲冲的声音:“傅大人不好好躺在床上乱动什么!是嫌自己的命太长吗?!想死就早点说,我一碗耗子药给你灌下去,保证你死得透透的,也省得浪费我这么多时间……”
冯乐真无声笑笑,款步朝外面走去,被她留在身后的,是她住了六年的主寝,以及七岁相识、十二岁相知,毫无保留地信赖,和爱了很多很多年的男人。
不是已经入秋多时了,天气怎么还这般的热,好似恨不得将一切都融化在这个秋天的夜里。冯乐真缓缓呼出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擦了擦额角的细汗。
先帝当年赐下的这座长公主府,真的是太大太大,她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等回过神时,竟发现眼前的景色有些陌生。
她自己的宅子,自己的家,竟也有她不熟悉的地方。
冯乐真静站许久,转身便要离开,却在下一瞬对上了陈尽安的眼眸。
“殿下。”他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一时有些局促。
冯乐真顿了顿:“你怎么在这儿?”
“跟着殿下来的。”他坦言。
冯乐真眼底泛起笑意:“为何跟来。”
陈尽安犹豫一瞬,到底说了实话:“不放心。”
冯乐真面露不解,不懂他为什么不放心。
“殿下……看起来很难过。”他抬眸看过来,眸色清澈坚韧。
冯乐真与他对视许久,轻笑:“是有些难过。”
听到她亲口承认,陈尽安愈发无措,纠结半晌后尝试邀请:“那……奴才给殿下煮碗面?”
“你还会煮面?”冯乐真惊讶。
“会煮,”十岁时父母离世,之后一直一个人生活,煮面这种小事自然是会的,只是……
“不太好吃。”他老实承认。
冯乐真本来没什么胃口,可一听到他说不太好吃,便生出了该死的好奇心,于是沉吟片刻之后还是随他进了后厨。
后厨这地方,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陈尽安来得更勤,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他差不多也是清楚的。冯乐真就看着他熟练地生火烧水煮面,看着热腾腾的水汽凝结成白烟模糊他的眉眼,多日来紧绷的心绪,突然之间有了几分安宁。
“好了。”陈尽安将一碗素面端到她面前。
即便是前世被关押天牢那几日,她也没有吃过这么粗糙的东西,冯乐真盯着看了半晌,到底是将碗接了过来。
陈尽安本来没觉得不对,可当看到她嫩如葱白的手扶在大海碗上时,总算意识到了什么:“奴、奴才给殿下换个碗。”
“不必,你做这东西,也就配用这种碗。”冯乐真拒绝了。
陈尽安听出她在嘲笑自己,纠结要不要把厨娘叫来重做,冯乐真却拿了筷子,尝了好大一口。
“唔,果然难吃。
”她评价道。()
陈尽安面色不变,耳朵却红得滴血:奴、奴才≈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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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乐真一手扶着碗,一手拿着筷子,低着头苦吃,陈尽安本来还想拦着,但看到她用得这么香,便没有再开口。
一碗什么都没有的素面,最后被冯乐真吃得干干净净,连面汤也喝完了,多日来没吃过什么东西的肠胃被结结实实填满,面条的热意从胃里传到四肢百骸,热得她出了一身的汗。而这种热又与夜晚的热不同,好像让她整个人都舒展开了一般。
冯乐真打了个饱嗝,坐在小凳子上慢悠悠揉着肚子,一抬头便看到陈尽安正认真地盯着她。
“看什么,没见过如此粗蛮的公主?”她眯起眼眸问。
陈尽安想了想:“奴才只见过殿下一个公主。”意思是粗不粗蛮的,他也不太清楚。
冯乐真气笑了,接着便听到他说:“殿下怎么样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