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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章 最后一课（第1页）

方左石低着头，看了看脚尖，才小声说道：“是我的错，区长，我忘了排在日程上了。也是黄局长等了太久，总是等不到您有空的时间，我就让他赶在下班的时候过来堵您。”

堵我的话都敢说了，关深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方左石，你是不是觉得我好骗好欺负？再警告你一次，下不为例！”

黄泽水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痛哭失声：“关区长，您一定得帮帮我，帮帮山下村的子孙后代，帮帮鹏城河，不能再继续排污了！再不关停，我们就都是历史罪人！”

这是干什么？关深一惊，上前一步想要扶起黄泽水：“黄局长，你起来，不要这样！有事好好说事，别动不动就下跪。男儿膝下有黄金！”

“和百姓的安全相比，别说一跪了，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会给！”黄泽水就是不肯起来，“关区长不答应我彻查电子厂的污染，我就不起来。”

一个月来，关深也着手了不少工作，电子厂的污染一事，也在日程之中，不过排得并不十分靠前。也可以理解，作为鹏城最大的一个区，又是机场所在区，石定区事务众多，重大项目也有不少，关深要一一熟悉并且过问，就算一天有36个小时并且他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忙得过来。

相比其他事情，电子厂的污染之事，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一个边角料。当然，关深也不是没有放到心上，而是他还不太清楚事情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有一点原因，期间方左石也催过他几次，让他产生了逆反心理，总觉得电子厂的污染事件是一个陷阱，方左石和黄泽水联手要把他拖下去。

关深本来就反感被人逼迫的行为，黄泽水的一跪，更让他觉得事情大有可疑，并且增加他对黄泽水的不满。他用力一拉，黄泽水还是不肯起来，他索性扔下他，回到了座位上。

“想跪你就跪着吧，我要下班了。什么时候跪累了，你就自己起来。”关深收拾好东西，瞪了方左石一眼，“你要是愿意，可以陪他一起。”

方左石上前拦住关深：“区长，您一定要再好好考虑一下，别这么快下决定。”

关深怒了，推开方左石：“让开！现在是下班时间，我不需要你的工作。你可以走了。”

门一响，郑家生推门进来了。

“干什么这是？逼宫吗？”郑家生一见现场的情景就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把推到黄泽水，“你赶紧滚蛋！丢人！上次在书记办公室，你就下跪。现在在区长面前，又来这一套，黄泽水，你能不能好好当个人，别这么轴这么二货？”

“还有你，方左石，你是区长的秘书，不是黄泽水的秘书，也不是环保局的人，你得清楚你要站在谁的立场上说话。”郑家生脾气爆，嗓门大，“你要是觉得区长秘书委屈你了，你可以申请调到环保局，保准让你有用武之地。”

面向关深时，郑家生又换了一副嘴脸：“区长，我好几次向程书记提议免了黄泽水，程书记总说等您上任后再做决定。现在您也到任一个月了，情况差不多也熟悉了，提个动议吧。要是您觉得不方便出头，我来提，再和卢信部长打个招呼，就没什么问题了。”

卢信是区委常委、组织部长，也是常委中唯一的女性。

“免就免吧，反正这个没用的局长我也早就不想干了。”黄泽水站了起来，一抹眼泪，“区长，我最后一次请问您，您到底有没有把电子厂的事情放在心上？”

“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关深自认达不到古人为官的境界，但至少事关百姓生计的事情，哪怕再小再不起眼，他身为区长，肯定要放在心上。

但放在心上和着手处理，中间还隔着了解与熟悉情况的千山万水，现在的关深不比以前，会一上任就冲动到大刀阔斧去出手！

鹏城的局势不比欢西，处处透露着规范，也有合理的流程，他很清楚如果他在没有了解情况之下就贸然出手，会被机制的力量强烈反弹。

黄泽水就是前车之鉴。

关深语气坚定：“已经列入了日程之中，但我还需要时间更加深入地了解一下情况再做决定。”他的想法是，不管是程以天还是郑家生，都对电子厂的事情没有迫切之意，而且电子厂也存在了相当长的时间，说明背后肯定有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以及方方面面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难题。

以他在石定区的根基——用关得的话来说，唯一可以信任可以并肩作战的是方左石——他要出手去摆平电子厂多年的遗留问题，恐怕被伤了手还是小事，说不定还得伤筋动骨。

关深不是不想做事，总得先站稳了脚跟，走稳了路，再练习奔跑。

“能不能再问一句，区长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彻底了解电子厂的事情？”黄泽水眼泪不见了，脸上泛起了决绝和义无反顾的神情。

关深对黄泽水的厌烦到了极致，他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要看其他工作的进展程度了，不好说……你还有事吗？”

“没了，谢谢区长。”黄泽水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忽然又站住，回身朝关深深深鞠躬，“我本来对关区长的上任充满了期待，以为终于盼来了一个敢于打破固有秩序、敢于大刀阔斧地推动改革再出发改革再深入的年富力强的好领导，可以带领我们重新上路。”

“现在我知道我错了，在原有的秩序下，没有人有突围的勇气。也是我太天真太理想化了，谢谢您关区长，您为我上了最后一课，以后，我再也不会给您添乱了！”

关深惊呆了，黄泽水刚才苦苦哀求，现在又毅然决然，判若两人，他心中大为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