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左石去结完账,两个人就准备要走。临到门口,打由外面进来一个拄拐的中年男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左腿上打着很大一块石膏。
关深把方左石拉到一边,先让对方进来。那人还没坐定,店老板便和他熟络地打起招呼。
“怎么着,老样子?”
拄拐的男人只是点点头,费劲地坐下来,把拐杖放到墙边。
老板先是亲自给他拿了一瓶二锅头,酒刚上桌,对方就迫不及待拧开瓶子,咕嘟嘟干喝几口。
老板看到他的行为,也不拦着,只是笑呵呵半开玩笑地说:“哟,看这架势,你那房子铁定是保不住了。”
“麻的,房子必须保,别看我断了一条腿,我就是豁出这条命,那帮土匪也别想动我房子一砖一瓦。”对方说着,又拿起酒瓶喝了几口。
“要我说你就别犟了,大家都签了,你孤军奋战,人家根本不会理你,想当钉子户可没那么容易。”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等拆到你的时候,赔给你那一点钱,我看你哭不哭。”
“给多少是多少呗,胳膊拗不过大腿,咱还要啥自行车呀。”
“唉,要我说,还是咱们不团结,要不然咱就集体去市政府反映问题去,那帮商人太可恶了,仗着有人撑腰,搞出那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一点责任都没有。”
“你还不知道吧,上面从市委书记到副市长,好多领导都换了,我觉得但凡新来的这些领导想干点实事,第一个就得把那几个流氓头子逮起来。”
“但愿吧。”男人又喝了一口酒,“我打听了,新来的这位市委书记,挺年轻,原来在别的地方办了几件大事,那叫一个大快人心,现在来到咱们京河,不知道能不能治得了那几个小瘪三。”
关深本来跟方左石要走,冷不丁被他们的对话所吸引。所以干脆就坐在门口的桌子旁边,倾耳细听缘由。没想到他们竟然还聊到了自己,同时话语里似乎也表达出对底层拆迁人员的不满。
不过关深倒是不太明白,他们嘴里的流氓头子和小瘪三,到底指的是谁。是开发商还是拆迁办的人?鉴于这个疑问,关深示意方左石过去套套话。
方左石就主动过去,帮着点了两个硬菜,两斤猪头肉,一斤酱牛肉。亲自端到男人面前,便开始跟他聊天。
关深就继续坐在旁边倾听,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他才跟方左石乘坐最后一班公交车赶回去。
回去以后,方左石就把打听到的细节,具体跟关深讲了一遍。
男人话里透露的一大主要问题,其实是关于暴力强拆的。
之所以大家不愿意搬,是价格没谈好,但是盛世安邦公司的人态度很强硬,甚至一度采用暴力胁迫手段,很多人不堪压力,最终只好签字。
当然也有像中年男人那样的硬骨头,挺着就是不搬,为此双方还发生了一些肢体冲突,男人断了一条腿,但他并没有退缩,除了每天借酒浇愁,全家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这种事在关深听起来,颇有触目惊心之感。心想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会有暴力拆迁这种事情。
在城市发展这一方面,其实上面早已改变了发展方针和侧重方向,不再是当年大规模的“拆时代”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实体经济发展这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