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什么时候出来的?”楼西胧问。
“有些时候了。”身上有雪,楼曳影离楼西胧远了些,将身上雪花抖落才坐近了,“皇弟方才去了哪里?”
他只是无意一问。
“我去茶楼坐了会。”楼西胧隐去了自己遇到故人的事。
“忘了皇弟怕冷,还让你在外面等我。”只去那花楹姑娘那里稍坐一会儿的楼曳影仍旧十分自责,他抬起头来,看楼西胧身上披风都不见了,以为是他急着来接自己,落在了茶楼里。心中除了自责之外,又多了几分暖意,“你该在茶楼里多坐一会的,我看看雪也未尝不可。”
楼西胧知道他误会了,欲张口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解释起。
楼曳影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披风解下来,裹住了楼西胧。披风内里的柔软绒毛,带着他热到发烫的体温,本觉得有些冷的楼西胧,一下落入了盛夏似的。
楼曳影将披风为他系上,下垂的眼睫,带几分沉凝的专注。
“皇兄与花楹姑娘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今日应该开心吧?”
“尚可。”将绳结系好的楼曳影抬起头,看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楼西胧的眉眼,他眉骨没有一般男子的硬朗,反而是柔软的,雾中连绵的远山似的,鼻子生的也十分秀气,与他的母妃玉昭仪很像,楼曳影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头。
这样亲近的事,他连面对应该是喜欢的花楹都做不出来。
楼西胧趔开了一段距离,“我这样帮皇兄与花楹姑娘牵系红绳,皇兄还这样欺负我。”
楼曳影哑然失笑,“这哪叫欺负。”下一句话自然而然的跑了出来,“我是喜欢你——喜欢的藏不住了。”话音刚落,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楼曳影微微一怔。
还好楼西胧并没有察觉到不妥,神色如常。
……
入夜,房间里的烛台仍旧亮着。
“叩叩——”敲门声。
坐在桌前的林明霁看到门上映出的一道人影,站起身将门打开。站在门口的,自然就是今日被他救起的尤氏。尤氏生的不算太美,却极为清秀和悦目,看得出是好教养的女儿。只可惜遇人不淑,生子时也没有被好好对待,白日里看不出来,还是位年轻的姑娘,夜间烛光下看着下垂的唇角与被愁绪积压的看不出光亮来的双眼,竟能看出些老态来。
在烛光下看书的赵息玄也歪头看了过去。
“林公子,我是来还这斗篷的。”经过一日一夜的休息,情绪渐渐稳定下来的尤氏,双手捧着洁白的斗篷,递还给了站在房间里的林明霁。看林明霁伸手接下,她便垂下眼睫,“不打扰你们读书了。”
这本性温婉的女子,在宣泄了绝望的情绪之后,又恢复了温婉的模样。
“早些歇息吧。”林明霁道。
尤氏‘嗯’了一声,转身走了,林明霁看她进了对面的房间,才带上门坐了回来。
这斗篷从上面的纹样刺绣便可以看出不是凡品,狐裘丰盈柔软,在烛光下蒙着一层光亮,更妙的是这里头的钉珠是用珍珠所做,白日里看不出什么,放到烛光下,一颗颗,一粒粒,与银线刺在内里的纹样相衬,皎然若星。
赵息玄是何等眼尖的聪明人,一眼便看出这斗篷应不是尤氏所有。
林明霁抱着斗篷,抬手轻轻抚摸一下,那烘干之后蓬松起来,在灯光下如千万根细针立起的皮毛,便又柔顺的贴近了他的掌心,将他掌心的温度久久留存在皮毛上。
赵息玄开口,“这斗篷——”
林明霁想到今日白天所见的那位公子,对方年纪尚轻,齿白唇红,心如相貌一般的美,“是一位小公子从身上解下来的,他还好心将我们送去了医馆。”
赵息玄这才明白,林明霁何以身无分文,还有钱付了医馆的药费和为自己换了一身新的衣裳。只为了帮助一个素未平生的人,甘愿解下这价值不菲的披风——
那人若非家财万贯不在意这些,便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
林明霁这一穷二白的文人,有什么好图谋的?赵息玄心里暗笑——怕就是个一时好心的奢侈公子罢了。
林明霁还记得那位公子的相貌——只他当时心神全都系在尤氏的安危上,竟没有来得及问他的名字,问该如何将这昂贵珍稀的斗篷还给他。
“下次见到,一定要问问他的名字。”烛光下,林明霁抚摸着斗篷,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