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石人都累傻了,闻言一屁股坐在地上,要不土匪进村杀了他得了,这日子也没比饿肚子抹脖子好哪儿去啊。
“好的姐夫。”满仓现在就是他姐夫的小跟班,他指哪儿打哪儿,说啥都点头,这会儿累得说话都在大喘气,愣是还能出声响应。
“满仓好样的。”卫大虎夸了他一句,随即又满脸嫌弃瞅了眼亲表弟,都不稀得骂他了,只在心头狠狠给他记上一笔,寻思回头要好生操练操练,年轻大小伙,正是精力充沛的年纪,咋能嚷嚷累?
卫老头已经听见声音出来了,卫大虎看见爹,心头总算松了口气。山下就留他一个人,外头又这般乱,鬼晓得那群土匪会不会来,当时进山就和他交代了,若是风声不对,啥都别管,拔腿跑就对了。
“都安顿好了?”卫老头给他开了门。
“您都没上去咋能叫安顿好了。”在他面前,卫大虎惯常没个儿子样,张嘴就和他说顽笑话。
卫老头闻言抬脚踹他,被他侧身躲过,忍不住笑骂道:“个混账东西,你居然还敢躲。”
“乖乖站着挨打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儿,我又不傻。”卫大虎大笑,说罢便往灶房钻,锅中煮着一大锅菜饭,是他爹的独门手艺,他也不嫌弃,从碗柜里拿出饭盆,舀了大半盆,拿了双筷子便去了屋檐下坐着吃。
卫老头已经吃过了,招呼他们:“饭都在锅里,自个舀去。”
“成,正好饿了。”大舅笑着应了声,去灶房舀了碗饭,学着大外甥坐在屋檐下,望着同往村里那条路的,筷子一个劲儿刨饭,吃得很是来劲儿。
不消片刻,屋檐下便坐满了人,一个个也不凉屁股,卫老头瞅了他们一眼,自个拉了张凳子坐。
卫大虎瞅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晓得老头心里憋了事儿,估计正犹豫着要不要说。他刨了口饭进嘴里,嚼吧两口便咽了下去,问道:“出啥事儿了?”
他一问,卫老头立马不踌躇了,叹了口气道:“今晨村里来人了,据说周家村的遭遇比李子坝还惨,十户人家七户都挂了白,藏在山里的粮食都被掘地三尺挖了出来,土匪哪里是好性人,被他们戏弄一番,心头自然火大,杀人不分老少,看不顺眼就是一刀子,眼下周家村跟个活坟场一样,老远都能听到哭声。”
满仓攥着筷子的手一紧,垂下了脑袋。
林老头亦是闷不吭声刨饭吃,他们俩是周家村的人,平日里和村里人相处不咋融洽,俩人性子都独,便是明面上没被挨打欺负,暗地里总是少不得被排挤,日子过得自然不畅快,心里未尝没有骂过他们。
可咋说呢,听到这个消息,依旧很不是滋味。
在生死面前,所以磕磕碰碰都变得无足轻重了。
可除了难过,他们也做不了啥,说到底,他们活在世间如蝼蚁一般渺小,为了生存已费尽心力,实是再顾不得其他。
“前头村长说每家出一个汉子巡逻,他们还不乐意,眼下听了周家村的遭遇,都慌了,谁家不愿意出人就要被赶出村。”说着,他顿了顿,瞅了眼脸埋入饭盆里的儿子,“这不,一大早村里就来了人,惦记上你了,要你领队,说你身强力壮还会猎野猪有本事,便是面对土匪也不占下风,要我们搬到村里去,说是为了咱们一家的‘安全’,有啥事儿也好有个照应。”
最后一口饭咽下肚,卫大虎往盆往地上一放,乐了:“还威胁上我了?咋地,不搬去村里就要把我们一家赶出村不成?”
卫老头就笑,也不说话。
“哪儿要他们赶啊,我自个就晓得走。”卫大虎起身便去堂屋里担粮,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一群泥腿子还学上戏目里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了?
这出戏是他去府城打探消息时听的,他也是个肚里没几口墨水的文盲猎户,甭管对不对味儿吧,反正现在他就这个感觉,村里人叫他们全家搬去村里,明面上是互相照应,实际上是挟持他媳妇和老爹,让他乖乖听话为大河村抛头颅洒热血,土匪来了扛在最前面。
啊,啊,哈哈哈,卫大虎一时之间又气又觉得好笑,不是,这瞎主意谁出的啊?
和周家村那群臭棋篓子有的一拼,真就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