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无声地笑了起来,她终于明白了黎各的问题——明明这一向一直在声称安娜是始作俑者的人是自己,然而当司雷也提出同样结论的时候,她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赫斯塔抓住黎各那只比划来比划去的手,将它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你们,在说什么?”不远处的古斯塔夫硬着头皮开口,“求求你们……你们这样我有点……我有点害怕——”
“不用怕。”黎各回过头,“我说了会保你到明天日出,那就是明天日出。”
“……真,真的?”
“真的啊。”
“但如果对面……真的是……螯合物——”
“那正好专业对口了,”黎各笑了笑,“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古斯塔夫原本也想挤出一个笑脸,但那张已经被惊惧扭曲的脸此刻不论做出怎样的表情,都显得无比古怪。
古斯塔夫垂下眼眸,“……我……我应该,怎么感谢您?”
“不用谈这个,这种情况下我有救助义务,”黎各轻声道,“你需要做的就是保持冷静,不管接下来发生什么,都及时听我的口令,别的什么都别想,好吗。”
黎各的这几句话让古斯塔夫的哽咽突然变得激烈,他低下头,大滴的眼泪落在地上。
“对不起……我……我能否……?”
古斯塔夫红着眼睛看向黎各,黎各很快领会其意,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古斯塔夫颤抖着握住了眼前这位水银针的手,这一瞬,那些死状惨烈的尸体画面终于短暂地从他脑海中消散。
一种神启般的宁静陡然降临,古斯塔夫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在了黎各的手背上,在这个阴森陈旧的动力室入口,他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虔诚情感——那是过去在任何一处教堂中都未曾有过的。
近旁的赫斯塔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令她突然想起了许多熟悉的脸孔,她想起一个宁静的夜晚,在一片温和的烛火中,维尔福谈起文学:
爸爸,他为什么要自杀?
爸爸,自杀的人多不多?
……死难不难?
同样是那个夜晚,维尔福也用同样的表情、甚至是同样颤抖的嗓音说有了孩子以后,‘爸爸’两个字,是清脆的。
那一刻,同样有一种宗教般的圣洁笼罩在他的身上……
但终日与维尔福为伍的又是谁呢,唐格拉尔、罗杰之流犹如过江之鲫——
那……索菲和阿尔薇拉呢?
赫斯塔想起属于哪对母女的温暖房间,想起清甜的卡娜蕾和夜读的淡黄色灯光……
外部与内部的世界如此不同,却又如此和谐。
通向房间更深处的门再次打开,这次司雷拖了一架弹簧折叠床出来,她很快将床重新搭好,这里没有床垫枕席,但司雷拿了些纸箱来给赫斯塔垫头。
“现在都入夏了,晚上也不会特别冷,”司雷拍了拍床头,“你拿外套当被子盖盖应该也行……不过你睡得着吗——你要去哪儿?”
赫斯塔径直走向通往动力室深处的那扇金属门。
“……你刚说布理在里面是吧,我想进去看看。”
“不必了吧,现在这个节骨眼,大家谁也不要到处走动,”司雷及时挡在了赫斯塔跟前,“你想见布理干什么?”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迪特里希的那本日记……”赫斯塔轻声道,“他告诉你了吗,迪特里希日记里那些‘不能向其他人提起的事’具体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