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钧俯视着她,先伸手拨了一下她变得乱糟糟的头发。发带那里有一根长长杂草和散落珍珠,她注意到他右手虎口处有新鲜的红肿伤口,大概是大力拉弓时拧的。
“你跑得还挺远。”
贺屿薇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畏惧着这个男人。她偏头避开他的触碰。
余温钧再看一眼不远处,余龙飞还在不停地叫骂,却又正扑在伤马前检查伤势。
弟弟的嘴角和马的腹部都在流着血,形状极为悲惨。
他再扭头看着她。
贺屿薇回过神,她说:“我……”
“原地跳起来。三,二,一——”
贺屿薇不明所以,但身体已经习惯他的指示,在倒数的“一”这个词语落地,就用力跳起来。
余温钧弯腰握住她冰冷的手,一使力,将她整个人抱上马,但没有把她抱到胸前,而是让她坐在身后。
“抱紧。”他说了那么一句。贺屿薇还没听清,他抖动缰绳,马立刻掉头。
茉莉怎么办?余龙飞怎么办?这些念头在贺屿薇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此刻,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他的腰。
终于得救了!
马,疾驰十多分钟,一眨眼他们就回到刚才的牧场之外,重新看到炊烟袅袅和栅栏。
余温钧突然勒住缰绳。
“重复。”他用很轻描淡写,却几乎是很低沉恐怖的声音说,“重复一遍你刚才跟余龙飞说的话。你俩怎么吵起来的?”
他稍微偏过头,她一直紧贴他后背的身体也赶紧离开。
贺屿薇打起精神,三言两语,把她走丢、捡到手机和与余龙飞发生争执的事情都说了。
余温钧听完后冷淡地总结:“他当时都肯放你走了,但你动手打了龙飞?为什么要用手机扔他?”
眼泪,随着他的这些问题再次地涌出来而且有源源不竭的趋势。
贺屿薇强憋着哽咽:“他问我,是,是不是和你有一腿,我实在是太伤心了……”
“缺心眼儿。”他说,“自找麻烦。”
余温钧此刻作出的评价,依旧没有任何声调起伏。
从他的声音里传来的只有冷淡旁观又若无其事,那股无所谓缕缕缠绕深入,最后像是要冻结她的骨髓。
余温钧未必对余龙飞的每个行为都满意,但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弟弟。兄弟间就是存在旁人所不理解的深厚感情。
她可以感受到。余温钧骨子里是一个专制傲慢的性格,他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对“家人”和“血缘”有某种执着。
就像面对李诀的背叛,余温钧身为老板和表哥,其实很不愿意否定自己的眼光,因此才会一次一次的给机会。
贺屿薇怔怔地心想,自己明明知道这一切,明明知道余温钧不会对余龙飞的行为训斥什么,但依然忍不住诉苦。
因为……余温钧确实救了她。
那种天降神兵的可靠感觉让她想依靠。虽然他们之间只存在最简单粗暴的身体关系。
她到底在他身上期待什么?她不知道,她已经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牵着茉莉在草原上逃跑了。
贺屿薇低下头,眼泪再次模糊视线。
草原上的风极为干燥,像刀一样划着泪水滑过的皮肤,但这一切都比不上内心的某种隐痛和失落。
“……对不起。”她咬了咬牙,把哽咽声彻底地吞下去,“不管怎么说,谢谢你救了我。”
余温钧却还在冷酷无情地教育她:“何必事后道歉。你大概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才故意说出那些话去刺激龙飞?哼,反正也不存在好的结果。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明白。”
“别管我!!!”
明明想说更有说服力的反驳,但此刻,她言语和行为却又像是撒娇。贺屿薇羞耻和气恼地用手心擦着眼泪,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让我别管你啊。”余温钧淡淡地重复着她的话,随后握着缰绳,“抱住腰,我送你回去。”
他始终都没转头看她,只是从容地抖了一下手中的缰绳,从他后背看不出真实年龄和情绪。
贺屿薇没办法看到余温钧表情,她愤怒盯着他后背平滑的布料纹路,内心越发抗拒,更不肯再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