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龙飞一时倒也挑不出毛病,不过,他略微感兴趣地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她。
小保姆平常只穿余家工装和校服,总是悒郁又无聊的影子。但冷不丁的,还露出挺耐打扮的一面。
像是今天换成一整套厚重华丽民族服饰,她居然靠素颜撑起来了,好像画了点眼妆又好像没有,瞳仁乌黑,睫毛纤细有种自然的毛流感,亮晶晶的,身上穿着妥帖的蒙古袍,又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生命力。
像没落的贵族少女,双手提着一筐黄杏,镇静又安然走在脏乱的街道上,但那张面孔本身就能把漆黑夜晚撕开一道缝隙。
在余龙飞的打量下,贺屿薇忍住后退的欲望,感觉自己被一条多足的黑蜈蚣绕住大脚趾,每寸肌肤都刺挠,即将中毒。
随后,她看到他扬起一个笑脸。
“喂,贺屿薇你和我哥睡过了吧?”
草原上只有风声。
余龙飞的这句话落地后,耳边猛烈的风声似乎停止住。
贺屿薇的心脏隐隐约约变成一个鬼魂,在她胸膛处飘来飘去,再突然伸出冰冷的钩子吊起她的胃,要从她喉咙跳出来。
随后,她用无比镇定的声音说:“你又想说我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吗?”
余龙飞悠然地从地面坐起来,边打量着她的服装边笑着说:“蒙古袍是从哪里来的?谁给你的?”
贺屿薇攥紧拳头,冷静地说:“我知道自己穿起来不太好看。”
“嗯,不仅丑还很显眼。换上蒙古袍后都没人正眼看过你,你就别想走靠颜值取胜的道路。哼,我哥可是一个比哲宁更厉害的颜控。知道Sarah吗?她是我哥的前女友,也是他谈得最用心的一个女人。”
贺屿薇提醒自己赶紧从余龙飞这里溜走。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脚牢牢地扎根在那里。
余龙飞扬了一下眉毛:“她比我哥大两岁,也和你一样,是一个穷姑娘,西北来的。但她脑子确实可以,长得美,玩体育也特别厉害,因为这个和我哥认识的。当初,任谁都觉得她配不上我哥,为了适应我哥的生活方式,她是真的下了一番苦功夫。我哥骨子里比谁都信达尔文进化主义,谁强喜欢谁。哲宁说他擅长拿捏人,哥嘴上说为我和哲宁好,但他对血缘关系这事其实烦得很。真正涉及工作和利益,他能轻易抛弃我们。”
贺屿薇越听越不对味。这貌似不是前女友的问题,余龙飞……在说他哥哥的坏话。
她下意识地打断他;“那个……”
余龙飞眯起眼睛,贺屿薇便再次头皮发麻,她拼命地想找一个安全话题,就僵硬地说:“那个,我、我觉得你的马很漂亮。”
赌对了!余龙飞也情不自禁顺着她目光,看了看那匹正在溜达的骏马。
确实是一匹好马,他从荷兰买的,抢的是一个中东皇族的单子,打算今年送香港参加第一场比赛。这匹马肌肉线条优美,臀脚的肌肉紧绷着,它也不管两个人类,只在静静地看着他们,黑色大眼睛如同神物般自由又凛然。
余龙飞内心得意,嘴上却不耐烦说:“你配评价我的马?想听听我怎么评价你的吗?”
贺屿薇面上有几分僵色,她张张嘴,什么也没说。
“呵呵,回答不出来?”余龙飞的目光和口气都极度鄙夷,“连话都不会好好说,遇到任何事都只会不停装傻和逃跑。没有骨气,没有脑子,还没上过学,就算重新上高中还不懂得怎么读书——你从小到大吃的都是屎啊?”
他看着她的肩膀抖动,女孩正强忍着不让自己在这番斥责下哭出来。
“怎么,又变哑巴了?一个你,一个李诀,在我眼中连东西都不算,我哥觉得能利用你们,才肯对你们好点。但本质上,他也看不起你们。不过,我哥年纪大了,会把自己这点隐藏一下。”
余龙飞每个字都说得很慢,确保贺屿薇听到。
“李诀呢,还能替我家赚钱。而你,除了会伺候人还会干什么?你也就会伺候余哲宁,他是看在你和他是同学的份上才忍受你。我哥当初为什么要找你来我家当保姆?唉,只是因为我哥三番两次说过不让我找你麻烦,我才勉强允许你住在家里。滚吧,给你五秒钟从我眼前
滚。最近真的是过得太不顺了,都怪我哥。”
余龙飞对她发泄一番,心情倒是平静不少,对她挥了挥手。
贺屿薇的唇被咬得失去血色,她终于听到离开的命令,默默地拽着茉莉准备走。
余龙飞却再叫住她,他冷冷地说:“你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说一声‘龙飞少爷,我先走了’再离开。”
就算是泥人,也被搓磨出几分的火气。
贺屿薇情不自禁地扭头。
“哟,你这小眼神儿里边的戏还挺多。”余龙飞转头一看,就从自己的马身上抽出一根长长的鞭子,作势朝茉莉的屁股狠狠抽去。
贺屿薇一惊,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挡在马前。
余龙飞啧了声,手腕偏了一下,但鞭风还是刺激到了茉莉,一阵尘土扬起,马蹄后退。
刚才丢了包,此刻的贺屿薇根本不敢松开缰绳,很怕丢了马。她被茉莉拖得踉跄几步,眼睛被沙土迷住,泪终于情不自禁地跟着掉下来。
余龙飞看到她泛红的眼睛,越发不耐烦。
“哭哭哭,越是没用的女的就知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