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官客的筵席之上,谢珩随连襟江衍并列同坐,按说还该有个二姐夫的,但其如今外人泉州,天高路远,实在不便来回奔波,便早早地遣人送了寿礼和书信。江衍当了崔家七年的女婿,应付岳丈家的这些筵席场面,自然比谢珩得心应手许多;连襟之间总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能让彼此惺惺相惜,是以向来冷傲冷清的江衍,这次难得有了身为大姐夫的自觉,多次主动开口,向这位同样寡言少语的妹夫介绍或是引荐。一圈下来,连襟两人的视线依次落在丈母娘明氏娘家的两位嫡亲侄子身上。谢珩明显的感受到这位情绪不外露的大姐夫、在这一瞬间心情一下子不美好起来。拜自家夫人床头那些话本所赐,谢珩几乎下意识就猜到了点什么。岳母娘家的侄子,也就是那两姐妹的舅家表哥。表哥表妹的,天生就比别人多一层情意,大姐夫不愉快的小情绪从何而来,似乎是个不言而喻的问题。谢珩沉默。江衍看过来,“那两位,是明家的两位表兄,大公子明锦川、二公子明锦舟。”谢珩颔首,“有些印象。”江衍眼神倏尔变得复杂,“有些事,你应该不大清楚。”谢珩作出洗耳恭听的模样。江衍:“明家二公子,曾向岳父岳母求娶过三姨妹。”谢珩:“……”江衍:“岳父对岳母的这个娘家侄儿也颇为看好;但当时,祖母和秦老太君早已有过两家结秦晋之好的默契,岳父最是孝顺,自然不会违背老太太的意愿;加之你也的确品貌出众,堪为良配,岳父自然也就没话说。”谢珩只知道,当年二婶也想让谢瑞娶崔家女,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不过这事似乎也不稀奇。妻子花容月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人倾心爱慕实在再正常不过。江衍一瞬不瞬的盯着妹夫,“你不生气?”谢珩眨了眨眼,“为何要生气?”“不过是兄妹的情分而已,但凡两人都有心思,这门亲事也不会成不了。”这话倒是不假。但让江衍意外的,是谢珩的坦然。“你……真不在意?”谢珩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她当初有几人求娶,我都不意外;一家有女百家求,民风自古如此。”更何况,她还那样好。“往事随风散,再如何也已是镜花水月;只一个,静姝既选了我,我便不会让她后悔。”江衍恍然。是了。妻子似乎和他提起过,当年于一众出类拔萃的世家子弟中选中谢珩的,不仅是卢老太君,还有三姨妹自己。谢珩笑着饮尽杯中酒。江衍在妹夫身上看到了男人被妻子首肯认定的从容和坦然。杯中的美酒顿时就不是滋味了。谢珩听着台上的戏文,思绪却早已不知飞到了何处。……官客的宴席结束的更晚,从席面上撤离时,日暮已然西沉。因妻子们的院落挨着,是以江衍和谢珩也一道离开。栖鸾阁和兰芷苑仅以两棵桂花树相隔,院前的溪流引自后花园的溪涧。远远地瞧见两个姑爷回来,就有小丫鬟上前打帘子。筵席吵闹了一日,本都是好静的两人,都没有回房,于院中的竹椅落座,便有丫鬟奉上热茶。蓁蓁和乔乔回来,不等走进,就看到院中一脸疲色的两个连襟。今天这样的繁华喧嚣,连乔乔这种好热闹的人都有些招架不住,她完全想象得出谢珩这会心里有多疲惫。谢珩看着平时总是欢快雀跃的妻子在从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到走至他身边,短短的几瞬功夫打了三个哈欠。“累了?”他摸了摸她满头珠翠的发髻,问道。乔乔瘫坐在他身旁,两眼呆滞的,由他给自己喂了口茶。“我脸都要笑僵了……”这委屈巴巴的模样加上生无可恋的语气,谢珩鬼使神差的以两指掐住她的两腮,虎口抵住她的下唇,胡乱按捏了几下。乔乔没恼,被他这么掐了几下,反而觉得脸上的皮肉疏通了起来。疲累了一天的小姑娘,这会还很委屈,抱着他的大手不松开。谢珩见状,脸色微沉,“受委屈了?还是谁给你气受了?”乔乔点头又摇头,“今日一整天,凡是见到我的那些公侯诰命夫人,就跟商量好了似的,说不上两句话就要问我同一个问题,你猜她们问的什么?”谢珩摇头。女眷之间的话题,他当然不知道。乔乔愤愤不平,又委屈巴巴,“她们问我为何成亲大半年还没怀上还不生孩子,你说她们烦不烦嘛。”谢珩下意识看向四周,丫鬟们都站得远远的,只有大姐和大姐夫,都是自己人,也不怕他们听去什么。他沉了脸,“她们说她们的,不过面上扯闲几句而已,你听听就好,不往心里去就是。”乔乔委屈之余,又有些气,带着一丝恼意瞪他一眼,“真烦人,为什么都问我不问你啊!”“孩子难道是我一人就能怀上的吗?”谢珩幽幽地看着她,“……就目前来说,此事好像的确是你说了算。”药丸的事在脑中一闪而过,乔乔带着几分心虚选择沉默。四人在院下喝茶闲话。乔乔怕谢珩觉得辛苦枯燥,安慰他道:“你今日累不累?明日应该会好一些,每年就第一日是最累人的。”毕竟第一日的客人都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那是一丝错漏、一丝懈怠都不能有的。剩下几日,要么是家宴,要么是亲朋好友的宴请,或是和崔显交好的同僚官员,有了情分,宴请自然也就不再是冷冰冰的觥筹交错。谢珩把玩着她的手,捏了下,“我不累,席间都是舅兄们在招揽应酬,我和大姐夫不过是陪坐,还算清闲。”话音未落,男人倏然话锋一转,“席间还瞧见了你的两个表兄,当真都是百里挑一的品貌。”江衍:“……”不是不在意吗?:()夫人勾手训狗,爷乖乖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