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再厉害的文心文士也是要恰饭或者养家糊口的,不可能一直蹲在原地,铁了心等待最合胃口的那个人。他的信大概率石沉大海,能有回复一个都算好运。
即便回复了,查一查沈棠那点儿微薄的家底,也可能被吓跑,正如她此前说的――招纳不起。祈善写信过去也只是碰碰运气。若能瞎猫碰上死耗子,再好不过。
若不能,也没损失。
缺德还是顾池最缺德,故意吓人。
沈棠只用一个下午就从噩梦余韵脱离。不是她心大,而是社畜面对繁重工作,没有伤春悲秋的权利。暂时没了边境隐患,沈棠也能全身心投入陇舞郡的建设。
刚来陇舞郡的那几天,她都忙于安顿灾民,修建临时善堂,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去了十乌,根本没有时间静下心了解陇舞郡的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全的烂账!
这还是祈善等人处理一部分的结果。
原先如何烂,她都不敢想。
最严重的一块反而不是堆积如山的冤假错案,而是户籍人口以及税收。陇舞郡战争频发,这些年因国境屏障削弱,马匪入境劫掠频率暴增,人口削减也正常。
可马匪都是小规模团战,不敢闹大动静,又有褚杰镇守永固关,最大限度严防死守,陇舞郡有前任郡守坐镇,出兵支援速度也快。但每次上报的死亡数目奇高。
陇舞郡占地面积不算大。
但一个郡户籍只剩不到千户――
沈棠指着桌案冷笑,反问陇舞郡老资历的官吏道:“你们不觉得离谱吗?”
底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谁也不敢先吭声。
沈棠在十乌一战积累的声望,在其他地方没什么威慑力和含金量,但在陇舞郡够用。沈棠深吸一口气,道:“光是城中接纳的难民便有三千多户,还有陆陆续续投奔的,我就问问你们――郡府登记在册的户籍为何只有九百六十户,还有零有整的报上来?”
好家伙,两千多户都是幽灵吗?
几人还是不吱声,不愿做出头鸟。
一旦做了这个出头鸟,沈棠这边或许会满意,但被得罪的人肯定非常不满意!
沈棠绷着脸,冷厉瞧着几人。
如此僵持好一阵子,沈棠才挥手让他们全部下去。这些都是怕事的老油条,没有大事的时候可以用一用,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决计不能让他们沾手,只会耽误事。
他们不说,沈棠也清楚。
自然是有人趁马匪劫掠的机会,将活人报成了“死人”――“死人”如何按人头纳税?别看少纳一个人头的税不多,但这种“死人”多了,日积月累不就多了?这些“死人”还能下地干活,租户让他们缴纳多少的租金就能缴纳多少的租金,因为他们失去了户籍!
此事对谁最有利?
呵呵,自然就是谁干的。
那么是谁干的呢?
自然是家中田产无数的主儿。
他们是田产的主人,但他们不可能亲自下地干活,所以需要吃最少粮食、干最多活儿的人。若不是人不吃会死,最好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人给他们耕地劳作。
沈棠揉着眉心将祈善叫来。
轻声问道:“证据搜集如何?”
不解决田地户籍问题,沈棠这个郡守有名无实。莫说养军队了,她连自己这草台班子的薪俸都发不下去!十乌的国库也不能年年让她逛一回进货,只能坐吃山空。
祈善明白沈棠询问什么。
“有三家借着这次机会清理掉了,手脚做得干净,怀疑不到咱们头上,证据也搜查出来存放妥当。但陇舞郡其他豪绅似有警觉,我等也不能刻意引马匪入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