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和臣子的身份地位天然不平等,作为主君的她可以有无数种应对方式,正面回应也好、含糊其辞也好,甚至避而不谈也行。
雷霆雨露,莫非天恩。
作为臣子的自己只有接受的份。
但她没有这么做。
出现在这间房间的人是沈幼梨,而非康国国主沈棠。风雨十载,她这人不曾变过。
沈棠屈指扣了扣脸。
“咳咳,开心就好,但下不为例。”
她好歹也是一国之主啊。
每次都要她这么哄着臣子怎么行?
说起这个,沈棠不由得环顾四下一番。
祈善以为她在找什么东西。
沈棠摆手:“不是,我是在找人。”
“找人?谁?”
“自然是找那个神出鬼没的起居郎,不过我想起来他还跟着大军主力,这会儿不在这里呢。要是他在,我就不是丢脸这么一回,而是丢脸丢到千秋万代了。”沈棠有些庆幸地拍拍胸脯,旋即又苦恼地皱眉,“我可不想后世看到这段记录,被人当做笑料看待。”
祈善摇头道:“不会,主上昨夜骁勇伟岸,即便写进史书也是让后人敬仰佩服。”
自家主上太看轻她自己了。
沈棠只能呵呵:“你不懂历史!你信不?这段要是被起居郎写进去,后世绝对会有闲得蛋疼的人嗑生嗑死,这段就是铁证!”
这位起居郎头铁,性格直。沈棠几次想看起居注都被他直接拒绝,甚至还将她何年何月何日何时想看起居注也写进去,被拒绝几次也不放过。几次下来她也死心了。
祈善不解:“何谓‘嗑生嗑死’?”
沈棠摊手道:“字面解释就是喜欢某对男女到了情绪兴奋上头的状态,通俗解释就是后世人看到这一段会觉得咱俩有一腿。”
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隐约听说一则小道消息,起居郎还是【五行缺德】书迷。只盼着这位起居郎能谨记他作为起居郎的操守,笔下留情。否则,她就算躺进棺材也要掀棺而起,死不瞑目!
祈善尝试着去理解,最终理解无能。
倒不是不理解后半句——莫说遥远后世,即便是如今的民间,也一直有人怀疑主上跟朝中未婚官员(不限男女)有一腿,他自己、褚无晦、秦公肃、康季寿……连宁图南、林令德都没逃过,含沙射影的话本子屡禁不止。若非如此,王庭巡察各地之时,途径辖区官员也不会敬献俊男靓女,民间也不会有那么多男男女女觊觎主上空悬的王夫王妇之位。
不理解的是为何会同时喜欢一对夫妇?
不会觉得二人的世界很拥挤?
不会觉得自己很多余?
沈棠被祈善的问题问到了。
她沉思良久才给出答案。
挠头,不确定地道:“这个嘛,大概、或许、可能是因为恋爱这鸟玩意儿,还是看别人谈更有意思?自己去谈,多费劲儿啊。”
祈善认真琢磨:“确有几分道理。”
工作那么多,事务那么忙碌,隔三差五上朝跟满朝的狐狸勾心斗角,权衡利弊,还得防着御史台时不时挑刺,怨气比厉鬼都重。哪还有心思跟人去风花雪月、你侬我侬?
看别人为情所困就挺爽的。
看过了,就当自己也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