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顽固!”
这话是公西仇骂的。
一介阶下囚,是谁给他的勇气,骂了玛玛还呛他大哥?活该晚景凄凉!牢底坐穿!
魏楼对此的反应是直接闭眼。
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架势。
眼睛闭上了看不见,但耳朵听力没有封,即墨秋相信他听得到:“晚辈刚刚萌生一个大胆猜测——魏楼前辈有跟季孙国主谈过?”
魏楼想听听这位大祭司能说出什么屁话。
不咸不淡道:“谈过,不欢而散。”
记得那几次见面都在争吵,是君臣二人相识以来少有的失控,理智二字荡然无存。
若非如此,魏楼不会失望至此。
亲手毁掉几乎等同于性命的存在,不仅需要绝望,更需要莫大的决心。他不是年轻莽撞的毛头小子,不可能没有验证、没有挽回就单方面选择割席。如今想来仍是心痛。
即墨秋跟他确认细节。
“推心置腹、剖心析肝那种?”
魏楼嘴角微动,长吁短气。
怏怏不乐道:“无。”
几次险些撕破脸的争吵足以让这段君臣关系出现裂痕,而推心置腹、剖心析肝的前提是彼此足够信任。只是没想到,即墨秋接下来的话让魏楼开了眼,击碎他以往认知。
“仅以大祭司的立场,倘若我是季孙国主,或许也会在那时候做出相同的决定。”
魏楼眼皮掀起,他一边紧抿着唇,一边深呼吸,死死压下内心翻滚的负面情绪。若是一刻钟之前,即墨秋说这些屁话,他绝对会视为挑衅,扬掉对方祖坟也不足以平愤。
此刻,却只是哑声问一句:“为何?”
“以下仅是个人猜想,并非真相。”即墨秋先给他预警,打了招呼,这才温温柔柔朝魏楼心口扎一刀,直击要害,“推算时间,大批使用蛊虫换取武力的武卒快坚持不住了吧?武国统一疆域的步伐也只差一步,殿下刚才说的弊端,其实都不算什么,统一之后可以慢慢解决。三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十年,十年再不行可以百年。武胆武者和文心文士的寿数比普通人漫长许多。但,你们和季孙国主等得起,数十万蛊虫武卒能否等得起?”
“他们的命数已经被蛊虫吞噬殆尽。”
“不解,寿元耗尽就是白骨人皮一具。”
“解,也不容易——服用者付出精血寿元,蛊虫回馈等同于武胆武者的实力,让普通人有了生存的能力,这是公平的。如今天下将定,却要解蛊毁约,让这些人拿回正常寿数,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当代的大祭司都做不到,更何况他一个没被神选中的?”
“但,殿下可以做到。”
几段话彻底颠覆魏楼此前认知。
他呼吸急促,猛地抬眼看向沈棠。
瞳孔微不可察地细颤,呼吸急促缓慢交替,眼白部分被密集红丝爬满,眼底是克制隐忍的癫狂,是火山喷发前的躁动。他手指死死用力扣着树根,每根指节似不堪重负般发出低饶。沈棠没想到即墨秋会提出这个角度猜测,对魏楼而言,不啻于杀人诛心啊。
她愣了一下,点头:“也许吧。”
说着想起了早年在河尹郡发现的瘟疫。
那场瘟疫源头也是蛊虫。
沈棠当时用自己的血将蛊虫引出。
即墨秋又道:“解蛊只是其中一个猜测,另外一个便是殿下与大地联系密切,虽不司农事一职,但也有几分薄面。若能相助,武国统一后的粮食危机可以用最小的代价度过,能少饿死很多人。只要粮食能解决,其他弊端,诸如贪腐反叛都能用武力解决。”
武国,从名字就知道武德充沛了。
啥都缺,就是不缺武力。
即墨秋欲盖弥彰般再次强调:“仅一家之言,我是这么想,不知季孙国主如何。”
沈棠越听越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