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意观察了一下,水疗馆今天刻意清了场,里外里都是aurora自己的人。最外围的两个小伙手边,靠墙放着触手可及的棍子,贴身走动的这一个,肋间鼓鼓,竟像是荷着枪。
aurora虽然早就从良上岸,但说起搞暴力威慑,门罗向来是专业的,左意怎么干得过他。
……妈的。左老板瞥一眼几上,又想摔烟灰缸了。
δ-3星门港——左意压根紧紧咬着,沉默地想。星门港偏远僻静,时常有身份可疑的非法劳工在那边留滞,密密麻麻的钢铁丛林间藏污纳垢;那样的环境适合干什么,以左意对门罗的了解,并非不能想象。
而门罗为什么会挑中星门港呢?左意板着脸,把今日的前因后果捋了一遍,目光移到一旁的景福身上。
景福蹲在地上,提心吊胆收拾刚刚打翻的那几个香薰罐子。左意阴仄仄地坐在一边,开口审问他:“门罗今天是要在星门港对付sa局那个警察,对吗?”
景福耳朵动动:“我……我不知道啊。”
“放屁你不知道。”左意火起,抄起手边的靠枕扔过去,“你表哥就是星门港的工头,你他妈会不知道?”
景福抬手接住,心虚躲在靠枕后面:“我真不知……”
“放屁,我信你个鬼。”左意起身,上脚,恶狠狠踹在那枕头上,“你在门罗身边待了小十年,他今天敢把我送到你这儿来看着,你会什么都不知道?”
景福举着枕头吱哇乱叫。
“你老实讲,门罗是不是利用你表哥在牢里的关系,在星门港给警察设了局?”左意双手插兜,一边用力踹人,一边暴怒着放狠话,“说不说?不说我他妈踹死你。”
“瞧左老板说的——您隔着枕头踹死我?”景福不怕死地从枕头后面探出脑袋,赔笑,“您哪儿舍得?您下不了手。”
景福在aurora待了小十年,知道左老板在虚张声势。门开着,门口的四五个干事也在原地安静负手站着,观赏景福挨踹,默认这边翻不起多大风浪,
左意更气了,抬起膝盖又是一脚:“你他妈知道我下不了手?”
“您踹我之前,还要先扔个东西过来垫着——您说您下得了手不?”景福举着枕头看左老板一眼,戳穿眼前的纸老虎。
“……左老板,我知道您从来心善,您舍不得。”
左老板气到快心梗。
左意忽而明白,这些人原来是不怕自己的。长久以来,他一直在狐假虎威。aurora上上下下这帮草莽,信服的从来是海士翎、是海狄佑、是门罗这种杀伐决断的狠角色;他左意能够长期在这群人中间张牙舞爪,不过是因为,他每次都恰好站在正确的人身边罢了。
剥去层层武装之后,原本的他势单,谨慎,趋利避害,只想过点小富即安的虚荣日子。说到底,他只是地下城一个贪心想要多见点天光的贫民窟小子,为什么要掺和到这种动不动就以命相搏的世界中来呢?
“左老板,我知道您在说气话,先别生气了。”景福察言观色,感觉左意气势弱了点,顺势当起左老板的解语花。他站起来,拍落枕头上的灰,轻轻放回左意手边,就坡下驴,软语劝着:
“——大哥早知道你不是杀人的料,所以今天才没让你去的。”
这么一说,门罗今天要去星门港杀人,这事情算是坐实了——左意头皮一麻,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左老板,大哥这是在保护您呢——您知道得越多,反而越危险。”景福抬头,“打打杀杀的事情交给大哥,您就在这里安心等一等,别过问了。”
左意心口一缩,沉甸甸如坠冰窟。他一早知道,aurora出身不干净;他知道从海士翎往上再追溯几代,这个家每代头头手上,多少都沾着鲜血;可他没有想到,到了今时今日,到了他这个义子要接班的时候,身边追随的这帮家臣,还是可以随口讲出这种理所当然的疯话。
在这个世界里,怎么索人性命,是这样理直气壮的事情呢。
景福起身,以为左意听进去了。他搓一搓手,躬身凑上来,大着胆子开始捶左意肩膀,“左老板,您消消气。咱们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让我这个金牌按摩师给您捶……”
“少来碰我。”左意七窍生烟,“出去出去。”
景福识趣住嘴,讪讪退出去。左意盯着景福小碎步远去的背影,心思忽而活络。
景福走后,贵宾室门口黑压压一排,还正装笔挺地站着四五个精神抖擞的年轻干事。小伙子们肩膀宽大,身姿板正,想来都是门罗今天为了封印住左老板,从麾下精挑细选而来。为首的那一个肋下鼓鼓,像是有枪;左意琢磨着,自己要是来硬的,大约也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