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沉默。和亲王深吸一口气,闻着房中的香料,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顾元白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瞥了他一眼,随即嗤笑开来,道:“我的好兄长,如今你怎么会这般狼狈?”“还不是因为你?”和亲王喃喃,幻觉褪去,他挫败地揉了揉脸。王先生瞧了一眼已经燃尽一半的香料,叹了口气道:“王爷,府中的香料已经所剩不多了。”和亲王忡愣片刻,“私库中的东西还有许多,你自行去拿吧。若是能换到那便换,换不到就罢了,本王不强求。”王先生眼中一闪,“是。”回宫的一路,顾元白阴沉着脸不说话。薛远劝道:“圣上不能杀和亲王。”“我知道,”顾元白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之中,“他竟然敢——”薛远握住了他的手,拨开他的指甲,心中也是冷笑不已。怪不得和亲王对他的态度总是敌对而古怪,身为顾元白的亲兄弟,对顾元白竟然生出了这样的心思,先帝要是知道,都能被气得生生从棺材板里跳出来。“这样的人,就应当是砍头的大罪,”薛远道,“谁敢对圣上起这样大不敬的心思,谁就得做好没命的准备。”顾元白从怒火中分出一丝心神,抽空看了他一眼。薛远面不改色道:“这里头自然不算臣。”毕竟他是同老天爷求过亲的人。说了几句话逗得顾元白消了火气之后,薛远又看了看顾元白的脚,抹了抹药,见还是红着,没忍住轻轻挠了几下痒,叹口气,不知是喜还是忧,“怎么就能这么嫩。”顾元白抽回脚,薛远跟着坐在了他的身旁,手臂搭在顾元白的身上,谆谆善诱,“圣上,和亲王这样的人脸皮太厚,忒不要脸。你若是难受,那就把气撒在臣的身上。不然您要是心中还想着和亲王,和亲王指不定会多么欢喜。”“你说得没错,”顾元白神情一凝,冷着脸道,“朕不会再想此事。”薛远勾起笑,摸了摸圣上的背。等下车的时候,更是率先跳下马车,撩起袍脚单膝跪在车前,拍了拍自己支起的左腿,朝着圣上挑起了俊眉。“圣上脚嫩,别踩着脚蹬,踩着臣的腿,”薛远道,“臣绝不晃悠一下,保证稳稳当当。”顾元白站在马车上看他,皱眉:“滚。”他没有踩人凳的坏习惯。薛远:“还请圣上恩赐。”顾元白转过了脸,想从另一边下车。薛远起身从马上翻过,又是掀起袍子,及时堵住了下车的路:“圣上。”顾元白黑着脸,踩着他的大腿下了马车。果然如薛远所说,他的腿上力气大得很,撑住顾元白的一脚全然不是问题。甚至因为太过结实,顾元白这一踩,只觉得比石头还要硬。但这感觉,却好像有几分熟悉。圣上的脸色微变一瞬。薛远从地上站起了身,珍惜地看着膝盖上的脚印,圣上的鞋底也干净得很,浅浅的印子他都舍不得拍去。转头一瞧,见侍卫长正迟疑地盯着他看,薛远微微一笑,“张大人怎么这么看着在下?”侍卫长正要说话,薛远却突地疾步越过了他,追上了顾元白:“圣上要去哪儿,臣抱着您过去?”“薛九遥,你说,”顾元白的语气喜怒不定,“你昨晚是不是拿我的脚去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薛远装傻充愣,皱眉,“什么?”顾元白倏地停住,“是不是让我去抵着那个畜生东西了?”薛远头皮一麻,“圣上,别骂。”圣上一骂他,他就受不住。顾元白冷笑两声,只以为他还要脸,“畜生东西、畜生东西。”一连骂了三次。半个月后。王先生从小路走到了厨房后头,片刻,往和亲王府运送食材的商贩就出现在了此处,商贩小声道:“先生,您说的那地方还是没有出现您要等的人。”王先生眉头一皱,给了商贩银子,托他继续等待。古怪。按理说从沿海来的香料不应该断这么久的时间,如今已有半个月,府中的香料已剩不多,眼看着和亲王快要察觉到身体的不对,王先生心头焦急,然而更焦急的,是担心大事生变。此后又过半个月,王先生费尽手段,才终于得到了外面的消息皇帝已知晓毒香一事,沿海香料已禁,水师驻守海口,一触即发。王先生额角汗珠泌出,他将信件烧毁,看着和亲王府中主卧的眼神晦暗。大恒先帝膝下有两个儿子。一是当今圣上,一是享誉天下的亲王,他们本以为顾敛坐上皇位对他们才有益,毕竟一个耳根子软,没有魄力,体弱寿命短的皇帝怎么也比顾召这个手里有兵有权、年轻健康的皇子好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