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面一个臣子冷笑两声,指了指寝宫殿门,“那敢问参知政事大人,刚刚进入殿门的可是和亲王?”参知政事面不改色:“二者不可混为一谈。”太尉一职因为圣上重用枢密院和政事堂而不得不退于二线,王太尉手中的实权多已分到了枢密院之中,此时新仇旧恨一同冲上脑中,王太尉指着参知政事与枢密使便厉声道:“我看你们是心有不轨之意!百姓与我等都焦虑不已,尔等却只看到手中一己之利!你们分明是不愿和亲王监国,怕失了手中之权,赵大人,我说的是与不是?”枢密使胸膛剧烈起伏,指着王太尉的手指颤抖:“你休要满嘴胡言!”“我是不是胡言,你们自己心中知晓,”王太尉冷眼相看,“你若是不同意和亲王代为监国,那就拿出个缘由来!”百官不由朝着枢密使等人看去。然而枢密使等人脸色铁青,却说不出一言。站在王太尉身边的一个年轻官员快要压抑不住笑意,眉梢都要染上喜色,“既然您几位无话可说,那——”“你想要什么缘由?”皇帝低低的声音从宫殿之中响起,“朕还没死的这个缘由,够不够?”王太尉与其周围几个带头官员脸色大变,惊愕朝着宫门看去。皇帝被薛远扶着,和亲王跟在其身后,缓缓走出了殿门。烈日的明光从圣上的鞋脚缓缓往上,打过圣上的衣袍,漫过圣上苍白的鼻梁。圣上眼眸黝黑,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最前方表情已经扭曲的王太尉,他抵拳轻咳几声,道:“王太尉,朕这一条,够不够好?”顾元白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梦。那梦可以以假乱真,恍惚之间,顾元白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现代。他坐在直升机上,巨大的轰鸣声就在耳旁。发丝随风飞舞,高空的风夹杂刺目的光,如雪如冰的冷意。顾元白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在高空跳伞之前。他就在这次的跳伞之中,穿过云层的霎那,苏醒在了小皇帝的身上。驾驶员回头,扯着嗓子喊:“快到了。”风吹过脸上的风,和驾驶员扯着嗓子时脸上颤抖的肉,细节真实到不像是一个梦。如果不是梦,他是回来了?顾元白抬起手摸着空中无形的风,黑色皮质指套包裹着手心,五指从手套之中穿出,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白,却白得健康。他蜷缩着手指,这是和小皇帝完全不一样的手。还会跳吗?顾元白低头整理着身上的装备,他是老手了,跳伞也不必由人带。他移到舱门处,同记忆中的那样比了一个“ok”,然后往前一步纵身跃出。整个世界都平静了。山川、河流,层叠而美丽的地球在云层之后展开在眼前,大脑中一片空白,在即将穿越云层的时候,顾元白闭上了眼。再次有意识时,眼睛上是一只温热的手。薛远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有些低,有些哑,“还不醒吗,顾敛?”顾元白听着他的声音,感受这床榻的柔软,心道,我回来了。他动不了身体,于是缓缓地眨了眨眼。长睫从薛远的手心扫过,薛远整个人一僵,他愣了好半晌,才急急忙忙地低头,额头隔着手掌与顾元白相贴,小心翼翼地道:“你醒了吗?”他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顾元白又是极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醒了。圣上的脸色苍白,咳嗽声断断续续,他放下手,看着下方面带惊恐的臣子,缓缓笑了,“怎么,见到朕就不会说话了?”王太尉和周围几个臣子脸色惨白,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圣上低低叫了一声,“王太尉。”王太尉面上已有绝望之色,“臣在。”“你还没回朕,”圣上往前走了一步,发上的玉冠终于步入了烈日之中,日光从他的身侧穿过,在地上拉出一道沉色的轻轻晃动的长影,“朕没死,这理由够还会不够?”圣上一步步地走下台阶,一步步地走到王太尉的面前。他的步子像是索命的屠刀,文武百官们跪拜,退让开圣上脚下的这一条路。这条路的尽头就是王太尉和其同党。王太尉的大脑一片发白,他的双腿发软,脊背连挺直的力气都已不再,心中不断叫嚣着后悔和恐惧,圣上昏迷了数十天,让王太尉忘记了他的威严和可怖,等到圣上醒来后重新站在王太尉的面前时,王太尉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嚎叫着害怕,他才想起这位皇帝陛下曾经做过的事。顾元白,这可是曾经血洗齐王府、斩杀反叛军的顾元白。王太尉的手已不由自主地颤抖,他听到了耳旁传来了牙齿磕碰声,侧头一看,原来是同盟的那几个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