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本该正常地进行下去,除夕之夜的晚餐,梦寐以求的团聚,还有一如既往的生活,至少在洛忧的设想中是这样的。
餐桌前,洛忧的眼瞳中倒映着家人的身影,洛唯一如既往地清晰,没有任何改变,但在父母身上,那团朦胧的雾已经不再局限于脸部,而是笼罩了全身,他们整个人,乃至每一次取餐的动作都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有一股诡异的力量正在剥夺他们的存在。
也许是在绝望与灰暗中沉浸太久了,这一刻,洛忧的脸上没有惊慌与恐惧,唯有一种麻木,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默默地。。。
“小忧,怎么了,饭也不吃?”模糊又扭曲的声音传来,在朦胧的迷雾中,已经无法分辨其声线,只能从餐桌的位置上得知,是母亲在说话。
“身体不舒服?是不是上次的伤还没好?过完年跟我去国外,给你预约了最好的医生。”父亲的声音一样的扭曲模糊,他放下了碗筷,依稀可以辨别是在看着洛忧,“律师也找好了,上次打你那几个人,我不会放跑一个。”
这一刻,洛忧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想哭,他的眼前,在模糊的视线中,梦境与现实交融碰撞,那些他想永远忘却,不再记起的画面百花齐放迸射而起,不停冲击着脑海,他的声音也因泪意变得嘶哑,哽咽颤声说:“爸,妈,我。。。应该还算个好儿子吧。。。”
母亲关切地走了上来,轻轻拍了拍洛忧的后背,温柔地说:“傻孩子,在说什么呢,你是爸妈的好宝贝呀。”
洛忧用手捂着眼睛,拼了命地想把眼泪压回去,但它们还是从指尖的缝隙溢出,顺着胳膊缓缓落在了餐桌上,他一下又一下地啜泣着:“我很努力地在保护小唯,天涯海角也要把她找回来。。。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不会给你们丢脸。。。”
父亲也缓缓走了过来,俯下了身,沉稳地说:“小唯不是在你身边吗?”
洛唯轻轻抱住了洛忧,将小脑袋贴在了他的胸口,乖巧地说:“我一直在啊。。。”
洛忧的情绪压抑不住了,他紧紧将洛唯抱入怀中,仿佛想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颤声道:“我不要再弄丢你了。。。不想再一个人。。。”
兄妹之间心有灵犀,洛唯已经触摸到了洛忧心中的那股悲伤,她乖巧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洛忧抱着她,又轻声重复了那句话:“我一直在啊。。。”
不知为何,洛忧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刚才,就算父母的声音变得扭曲又模糊,他至少还能听清在讲什么,可现在,他们的声音已经慢慢扭曲成了一团,就像隔着十层毛玻璃,再也听不清了。
更加可怕的是,不仅是父母的身体,乃至周围的景物都在模糊,被烛光笼罩的餐桌,熟悉又温暖的家,窗外披着月光的飞雪,一切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胧上了弥散的雾,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剥夺它们的存在。
在这个变形消散的世界中,只有洛唯的身影依旧清晰,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洛忧的眼睛,但却是小鸟依人地贴在他怀中,什么话都没有说。
“咯吱。。。”轻微的开门声响起,寒冬的凛风灌入,冷得人浑身发颤,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洛忧。。。终于找到你了!”
洛忧迷茫地看了过去,颤声嘀咕道:“凌。。。”
“啊!太好了,你还能认出我!”凌赶紧跑了过来,焦急地抓住了洛忧的手说,“你快醒过来!这些都是大天狗营造的幻境,我们所有人都在帮助你挣脱!你快醒醒!”
洛忧迷茫地低着头,余光瞥过父母模糊的身影,还有怀中的洛唯,不知为何,他们似乎看不到凌,根本没有看见这个不速之客闯入了家中,好像她只是个幻影。
凌本以为,按照洛忧那种杀伐果断的性格,发现真相后可以快速脱身,可谁知,洛忧加紧了手中的力道,甚至用力到双手发颤,依旧紧紧抱着洛唯没有松手,用发颤的声音说:“我不认识你。。。”
“啊?!。。。”凌吓得浑身一颤,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她焦急地摇晃着洛忧,“洛忧!这都不是真的!你的家,你的父母,还有洛唯,都只是大天狗想让你看到的幻境!他们都不是真的!如果你不赶紧挣脱,你就永远困在这里出不去了!”
“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洛忧说什么也不松手,他紧紧闭着眼,不愿看到眼前的一切,不停地嘀咕重复着,“你是梦里的人。。。我的梦已经醒了。。。我的梦已经醒了。。。”
凌急坏了,想把这个幻境构成的洛唯从洛忧怀中揪出来,但洛忧死活不放,在争夺中,他甚至暴躁地拿起桌上的餐刀,一刀刺进凌的手掌,紧接着抱起洛唯慌乱地冲上楼,躲进了自己的房间,将门反锁。
凌倒吸了一口冷气,颤抖地看着贯穿手掌的餐刀,她不知道自己在洛忧的幻境中受伤,返回现实会不会有事,但这都不重要了,如果她没有办法把洛忧救出来,两人都会永远在现实世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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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按着流血的手,快步追上了楼,她本想用力把门撞开,但不多时,门内就传来了洛忧迷茫的啜泣声。
凌停在了房门外,眼神深邃地看着这扇房门,仿佛透过它注视着里面哭泣的洛忧,她轻轻将手贴到了门上,不再焦急与逼迫,而是轻柔地说:“洛忧,醒过来,好吗。。。”
房门内,洛忧抱着洛唯缩在墙角,止不住地发抖哭泣:“我已经醒了。。。我不要再做噩梦了。。。”
凌的心没由来的一阵痛,也许是因为进入洛忧幻境的原因,又也许因为她是灵能力者,凌清晰地感觉到了洛忧心中的悲伤,那种早已意识到真相,却拼了命地欺骗自己,不愿面对现实的痛苦。
是的,洛忧已经醒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异象已经让他清晰地认识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幻境,并非真实,他早就知道了。
然而,正如拜坦斯和未来所说,这个幻境世界有洛忧最留恋,最爱的东西,它是洛忧心中最后的一片净土,是想回却回不去的地方。
就算已经清醒,想要潇洒放手,又怎是三言两语能做到的?
凌的眼眸中有泪光闪动,她缓缓闭上了眼,温柔地触摸着这扇房门,仿佛在触摸洛忧的内心:“洛忧,你教过我,不能活在过去。。。这一次,让我拯救你,我们一起出去,一起去找洛唯,真正地把她拥入怀中,好吗?”
洛忧似乎听不进任何话,抱着洛唯默默流泪,而洛唯也安静得很异常,只是平静地缩在洛忧怀中,仿佛是在抓住最后的温存。
门外,凌刚想说什么,刹那间,毫无征兆地,她眼前的视线开始狂颤,整个世界似乎在天翻地覆。
凌惊愕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拜坦斯赋予的能量被什么东西击散了!她的身体也开始蒙上了模糊的水雾,在缓缓变得透明,似乎随时会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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