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顾立允就被顾父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开始了他在顾家的第一餐。
这一顿早膳,顾立允吃的是极为局促又压抑的。二伯父仿佛打开了话茬子般喋喋不休,声音激昂洪亮,时而拍桌时而跺脚,饶是在家早就听说这位二伯父的性情,他还是难以想象一位举人老爷的举止竟如此有伤大雅;二伯娘神色似有僵态,偶尔插话两句也干巴巴的,仿佛硬扯话题;对面堂兄虽面上含笑,可眼神总觉得抑郁,仿佛令人觉得不太好亲近;无意间瞥见的斜对面堂嫂,那眼角的疤痕着实触目惊心了些,令他心中打鼓,愈发坐立难安。
早知堂兄家的氛围如此怪异,当初他就极力阻止母亲给伯娘寄家书了。一想到接下来长达半年的时日都要在如此怪异氛围中度过,顾立允只觉得愈发煎熬,这还不如继续住客栈呢,好歹跟同窗在一起也自在些。
甭管顾立允心中是如何懊恼不已,他在顾家借住是铁板钉钉的事。
当日,顾家就收拾了个单独厢房出来,又遣了人将他在客栈的物件全部打包好搬了进来。
顾立轩今日休沐,自然亲力亲为的安排着,其妥帖和周到倒也让顾立允心生感动。
顾父和顾母也少不了出面,房里若是少些什么,当即就安排了人出去采买,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处置的样样俱到。
沈晚这边大概露过两次脸后,便回了房不再出来,毕竟是外男,饶是本家兄弟,那也是要避嫌的。
夜里,劳累了一日的顾家众人终于得以歇息。
晚膳过后,顾立允问了安后便回了自己所在厢房。顾母担忧的目光在顾立轩和沈晚身上扫了好几圈,到底也没说什么,叹着气和顾父也回了房。
此刻顾立轩也不便再往客栈里住,外宿客栈十几日的他,今夜也不得不跟沈晚同回卧房。
夫妻俩俱是一路沉默,待到卧房后,放下里间轻薄软帘,俩人也不点灯,就着窗外透进的月白光色,隐约摸索着。却是一个走向北边床榻,一个走向南边窗前的小榻。
顾立轩坐在床榻边,目光阴沉着,脸色也极为扭曲。
沈晚兀自脱了鞋袜上榻,别说此刻她没见着顾立轩的神色,即便见着了,她也无所畏惧了。饶是他愤怒暴躁又能拿她如何?左右是再打她一顿?
背对着他远远侧身躺下的沈晚,激的顾立轩握拳直颤,牙咬的咯吱咯吱响。他都认命了,都要忍着屈辱成全这个家,成全她了,还待要他怎样?!
昏暗中,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森冷的呵呵声。
沈晚脊背发射性一僵。
继而传来仿若幽灵的阴冷声音:“这下,可终于要如你的愿了。你倒是开心了吧?”
沈晚闭了眼,强迫自己不去听他胡言乱语,心里隐约有丝悲凉,这人大概是疯了吧。
两人再一夜无话。
荒唐,荒唐
翌日,去官署上值的顾立轩一身绛紫色官袍,瞧着既威武又尊贵,倒是看的顾立允钦羡不已。心道,难怪父母亲常说别看二伯父不着调,可他这堂兄却是他们顾家立字辈第一人,瞧他年纪轻轻就是朝中正六品官员,听说又及得上峰重用,前途无量,当真是他辈学习之楷模。
顾立允钦羡的目光还是让顾立轩极为受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