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又过了两日。
这日刘妈家里来信,说她的独子山上时出了意外,令她向主人家请辞一段时日,迅速归家。
在吴妈的暗示下,顾母只得拿出刘妈的卖身契,借此时机放她自由身。
刘妈给顾母磕了三个头,而后含泪而去。
此事沈晚先前并没在意,直到五日之后,一所谓南阳的富商前来府上求娶春桃,这方引起了她的警惕。
“千里迢迢的,他自南阳至汴京来寻妻?南阳莫不是没甚好女儿家,非得他一家财万贯的富户,要如此大费周章的行事?”沈晚冷笑,压根不信。
短短不过十日功夫,在府上已待了十数年的刘妈家中突逢变故,不得不请辞远去归家,继而又有富商远道而来,特意求娶府上丫鬟。若此二者没甚关联,她自是不信。
顾母眼神未看她,却是撇过脸看向门外:“商人重利,看重的自然是顾家如今的身份。那富商虽年岁略大些,可人瞧着儒雅也温厚,一眼见了春桃便瞧上了,此番也是明媒正娶。虽是继室,可依春桃这身份,也是高嫁了,想她一卖身丫头,能嫁与家境殷实人家做继室,已然是天大的福分了。”
沈晚沉默不语。
顾母也沉默了好一会,方似有深意的轻叹:“若福分都接不住的话,便只怕要接祸事了。”
沈晚身侧的手慢慢蜷缩起来。
好半会,她方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让春桃来,待我问过她可否愿意。”
春桃是低着头进来的。
沈晚一见她此刻模样,便知此事她已然知情。
“春桃。”沈晚开口,却未直接问她愿不愿,只问:“那人你可见过?”
春桃的声音略低,却从善如流的答道:“娘子,那人我是见过的。前两日出去买菜时,碰见过一回,瞧着是个面善的。”
沈晚看向她:“你觉得他好?”
春桃咬了咬唇,而后咧唇笑了下又迅速收回:“比之我爹,却是好上许多。”
沈晚却未有半分笑意,这一刹那竟是陡然一股酸涩直冲眼底。春桃那爹……那是个狂嫖滥赌的烂人,但凡个男人与之相比,只怕都好上十倍不止。
春桃低眉垂眼,却于此刻恰见面前主子不住轻颤的手,不由怔了,印象中,几乎难见娘子这般情绪难抑的时候。
她突然就想哭。却是用力眨了回去,待抬头时,已然一副轻快的模样:“娘子,说句不害臊的话,奴婢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谋划终身了。依奴婢的家世,也就堪堪配个小厮,如今得此机缘能嫁与殷实人家为妻,真是天降姻缘,奴婢当真是欢喜呢。”
春桃笑道:“所以娘子,奴婢是愿意的,真的愿意。”
侯爷,我愿意……
此情此景,那时那景,何等相似。
却原来,她们均是身不由己。
看着春桃的笑,沈晚便哭了,她自认为已将情绪控制的很好,却于此刻崩了盘,伏身案上哭的浑身发颤,不能自己。
春桃迅速低了头,却是抬手频频拭泪。
吴妈在沈晚后背不住抚着,面上略过不悦之色,嘴里却轻笑道:“瞧娘子,都欢喜坏了。但过于悲喜甚是伤身,还望娘子控制些,身子要紧,切莫自伤。”
春桃双膝一跪,俯身对着沈晚重重磕了头:“奴婢本该是沦落风尘的命数,命比草贱,可谁料今生又何其有幸碰到娘子,劳得娘子出手相救?自被娘子买下至今已三载,三载间,娘子未曾对奴婢骂过半句,打过半分,吃穿用度未曾苛待不说,还教奴婢读书识字,明理知事。此等大恩大德,奴婢几世牛马都唯恐报答不完,若此刻还累的娘子因此伤了身,那奴婢真是万死也难消此业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