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晌午时分,来墨香斋买书看书的客人极少,几排书架前零零散散的分布着寥寥几个看客。
竹帘一动,柜台后正手握书卷的少年便下意识的抬眼看去,只见打外头冷不丁闯进来的,是一个全身上下都被深灰色斗笠斗篷盖住的女人。她脚步急而怒,仿佛挟裹了外面风霜的冷意,进来后环顾一周,便径直奔着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沈晚透过深灰色斗笠打量柜台后的少年,一袭宝蓝色绸缎锦袍,头发整齐的用紫金冠竖起,唇红齿白的,瞧着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只是年纪不大,看着倒像是十五六岁左右。
沈晚迟疑:“你是掌柜的?”
那少年指指外头:“掌柜的有事去了。不过有什么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说话间看见了沈晚手里拿着的一叠纸,不由眼睛一亮:“可是来卖稿子的?此事我便可以做主的。”
说着便伸手将沈晚手里的稿子夺了过来。
沈晚没料到这少年如此无礼,不由分说的就夺她稿件,当下有些不悦,探身便要去夺回来。
少年刚草草看了一行,见沈晚要夺回去,不由捏紧了稿件往后退了几步,嘴里嚷嚷着:“哎呀反正你不也是来卖稿子的嘛?小爷我看看又怎么了?还能赖你帐不成?你说要多少钱,小爷出得起!”
沈晚厌恶极了他那副理所应当的嘴脸,当下气急:“我不卖了!把稿子还我!”
沈晚探手去夺,那柜台后少年不肯让她夺,两人一来二回,只听刺啦一声,一摞稿件撕成了两半,而沈晚也在拉扯过程中头上戴的斗笠被碰掉落在了柜台上。
少年握着半摞稿件,无措的抬头间,触及的就是那双清清泠泠仿佛挟裹着滔天不屈之意的湛黑眸子。
沈晚看了手里的半摞书稿,咬了咬牙,而后抬手将手里残稿尽数甩到那少年脸色:“无赖!”
语罢,便带上斗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斋。
好半晌才听得墨香斋一声怒骂声:“这个疯婆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也木有二更……
双手捧着《悟空传》,少年近乎是膜拜的一字一字默念。念一字他眼睛就亮一分,神色便激动一分,当念到‘要那诸佛,都烟消云散烟消’时,顿时激动的脸色涨红,只觉得胸膛燃起一股力量要突破苍穹,便再也控制不住内心的狂热,猛地抬手连连击打案面,连声狂喊几个好字。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代入角色中,只觉得自己已经化身为话本中的主角,独立天地间,凭着一腔孤勇单枪匹马对抗那漫天神佛,那种浓浓的不屈之意简直要透破苍穹,当下激的他热血沸腾。
“昱奕,怎么了这是?”这时从外头走进一位中年男人,穿着一身青褐色绸缎袍子,中等身材,四方脸庞,瞧着甚是和气。
此人姓冯名茂,正是此间书斋的东家,柜台后的少年是他夫人的本家侄子,孟昱奕。他们夫妇二人没有子嗣,素来将他侄儿当亲儿看待的,此刻见那孟昱奕又是瞪眼咬牙又是直拍案子的,不由担心的赶紧上前查看。
冯茂的出声打断了孟昱奕的漫天臆想,不得不从角色中脱离了出来。
回了神,见到来人,孟昱奕将手里残破的一摞稿子悄悄往背后藏了藏,然后堆着满脸笑道:“哎呀没事,姑丈还不知道我嘛,身体壮的能打死头牛,能有啥事?对了姑丈,我突然想起我有点急事,对,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今个我就不再回墨香斋了啊,等办完事我就直接归家找姑母去,姑丈就不必等我了啊——”话刚说完,人便已经如疾风般窜了出去。
冯茂焦急的在他身后直跺脚:“你能有什么急事你!哎,慢着点别摔着!你可千万出去惹事哈……”不等他说完,那厢早没了影了。
冯茂摇头叹气。他这侄儿秉性是好的,但是就是被家里头人娇生惯养的厉害,这才养成了这无法无天的顽劣性子。这不,前两日之所以连夜从金陵来到扬州,还不是因为这小子又在金陵惹是生非,这才被他爹拧了这来避祸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