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发现了边维,丁樊松口气,他站起来跟她眼神交流。边维回过去感激的眼神。丁樊走后,边维在男人面前蹲下来,手放在他的膝盖上,扬起脸看他:“我听护士长说了。”章亦诚的背脊弯着,薄唇抿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边维站起来给他按按两侧的太阳穴,柔声安慰道:“没事的,病人家属跟医院都知道大家已经全力以赴了,你也尽了全力,不要对自己太苛刻。”章亦诚嘶哑着声音开口,言语中全是遗憾跟可惜:“那孩子本来是可以救活的,送来的时间晚了,早一点点就好了。”边维弯腰抱住男人,把他的脑袋摁在胸口,亲亲他的碎发:“回家吧,回家洗个澡睡一觉。”见多了生死,并不会麻木漠然,反而更加明白人生无常,懂得生命的珍贵。医闹没有发生,病人家属那边知道医生们都尽了全力,对他们说了谢谢。并不是所有家属都会不明是非,不讲道理,胡搅蛮缠,更多的还是互相理解。做医生,一直在体会生老病死无能为力,这是章亦诚告诉边维的话,也是他在医院工作多年的感受。边维担心章亦诚的压力太大,又没有时间来解除,就买了很多解压团子他,让他带一部分去医院,剩下的留在家里,有事没事就捏一捏。五颜六色的团子在章亦诚办的公桌上搁了不到一天,就被丁樊跟护士长拿走了俩,科室里的人过来说话,也会下意识的拿起来捏捏。知道是某宝上买的,很快医院几乎人手一个。冬冬两岁多的时候,边维减肥成功,也顺利开了家花店,离家不远,开车不到十五分钟,可以说是很满意了。对了,边维考了驾照,买了辆车,她是这么想的,冬冬很快就要上学了,接送的任务得她来。章亦诚太忙,作息时间也不稳定,他已经很累很累了,家里的事她能分担就多分担一些。况且边维自己也不能指着章亦诚跟他同事,综合考虑以后就去考了驾照,过程之艰辛一言难尽。边维开车很稳,坐过她车的人都是这么评价的,包括章亦诚。但稳的同时,车速很慢很慢。章亦诚看着一辆接一辆车从旁边超过,他侧头,沉默着看一眼驾驶座上端正坐着开车的妻子。边维老神在在:“看什么呢?是不是觉得今天的我比昨天更漂亮?”章亦诚阖上眼皮,没说话。边维摇头叹气,她的章先生还是这么不按套路出牌,是个像风一样的男子。“我像风一样自由,就像你的温柔无法挽留……”耳边的歌声突如其来,章亦诚放松的神经末梢瞬间就绷了起来。边维停车等红灯,轻蹙眉的表情很到位,她满脸纠结的唱着:“你走吧,最好别回头……”章亦诚的额角隐约有青筋跳起,他问道:“维维,你早上给冬冬泡了多少奶粉?”边维的思路轻易被他带跑:“150毫升的,冬冬喝完还要,我没给他泡,让我妈下午给他弄个苹果汁,他现在一天吃好多东西,就你买的那个橙子……”章亦诚松口气,总算不唱了。边维把章亦诚送到医院,掉头就去了花店,自己开点当老板,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花店不算大,打理的井井有条。白天生意不多,主要集中在晚上六点以后,边维招了一个员工,叫小玲,比她小几岁,嘴甜人勤快,最主要是心思正,爱学,动手能力强。花店线上线下的推广方案都是边维一手包办,什么节日准备什么样的方案,毕竟她之前是干这个的,设计这块她有让赵俊帮忙,效果非常好。边维停好车进店里,习惯的伸手拨了拨门口的风铃,听着清脆声响,感觉一天的心情都会很棒。小玲在整理新到的一批包装纸,笑容甜美的打招呼:“维维姐,这次的包装纸种类很多,质量也都很好。”“换了厂家,进价也贵了一点。”边维翻翻这个月的营业额,嗯,不错,比上个月要好。小玲发现了什么,她的脸一红,凑过来说:“维维姐,你的脖子上有那个。”边维噼里啪啦敲着笔电键盘,没听清:“什么?”“草莓。”小玲脸的声音更小了,“在你左边的脖子上,很明显。”边维拿出化妆镜照照,果真有,她把衣领往上拉拉,基本没什么遮掩的效果。小玲羡慕的说:“维维姐,你跟你先生有了孩子还这么浪漫,真好。”边维没搞懂这里面的逻辑:“有了孩子就不能浪漫了?”“我听我姐说的,她生完孩子就不跟我姐夫睡一个屋了,平时也不那什么,说根本没有那个想法,我姐夫想……想要,她都会很烦,每次都拒绝了。”说到后面,小玲脸红的滴血,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边维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认真的说:“那不行啊,长期下去,肯定会影响到夫妻之间的感情。”而且男人是有需求的,每次都拒绝,那不就是等于在告诉他,你上外面找去吧,麻利的找去,爱找谁找谁,我不管,反正我不给你。这样可是要出大事的。说起需求这个事,不光是男人,女人也是有的,对着自己喜欢的人,不可能心如止水。想起早上自己挑起来的一出,边维的耳根子发烫。“我觉得不能因为有了孩子,夫妻生活就不过了,还是要协调协调。”小玲说:“我也是那么跟我姐说的,可是她没有放在心上,说每天带孩子很累,一看到我姐夫那张脸就很烦躁,话都不想跟他说。”边维忽然想起来以前在某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话——从前相互喜欢,后来相看两厌。有客人进来了,小玲立马笑脸相迎:“欢迎观临。”边维准备继续上网查找想要的资料,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门口,看到了进来的女人,双眼微微睁大。沈延的那个助理?不会吧,应该只是长得像。女人往边维这边看,那眼神分明就很惊讶,她吸口气,不是长得像,是同一个人。小玲用口型问:“维维姐,是熟人吗?”边维没回答,算还是不算,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叫什么名字来着,陈清?好像是这个。女人只是最初出现过明显的情绪波动,之后就收回视线,选了一束百合离开,并未跟边维寒暄。边维以为沈延的助理知道她在这个店里,不会再过来了,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再次见到了对方。夜晚的燥热跟喧闹都不同于白天,路灯下有蚊虫在飞,空气里全是滚烫的灰尘,堵的人浑身黏糊糊的。边维的脖子有点痒,她用手抓抓,视线放在对面的女人身上。还是跟以前一样清冷,就是瘦了很多,下巴尖了,眼睛显得很大,脸上的轮廓变得更清晰,给人一种锋锐的感觉,不那么好亲近,还带着几分病态。上午只是巧合,这次不是,是专门来找她的,恐怕等很久了,就等她从店里出来。边维急着去医院接章亦诚,他的车出了点小问题,送去维修了,明天才能拿到,这会儿再不走,就要晚了。思索了会儿,边维清清嗓子开口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陈清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边维没有配合的伸手,她问:“什么东西?”陈清说:“一个挂件。”边维一脸茫然,她没出声,等着下文。“沈总想必跟你提过我。”陈清的语气顿了顿,“以及我被辞掉的事。”边维的沉默等于默认,是提了,一年多前的事。“当年沈总之所以辞掉我,就是因为这个。”陈清说着就从袋子里拿出圆形挂件,黑色的翻盖款式,有些发旧,上面还有一些碎沙石划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