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时寂静得可怕。众人脸上分别出现不同程度的慌张神色。通常,只有匪人见了官老爷,像是猫见了老鼠一般,到了这扶风县的地头,情况竟截然相反,出现了官惧匪的滑稽情形。“放肆!”一屋子的人,武吏便有三人,统领衙役、卫卒的两名县尉亦作陪席间。身为上级,本该率先诘问于何鸿的两名县尉竟装聋作哑。最后率先发难的,还是葛洲这个文弱主簿。只听他厉声道,“没瞧见谢大人正在同我们一起吃酒么?何泓,你平日里目中无人也便罢了,今日新县令面前,休要放肆!”那何鸿年少时便是个混混,是靠他阿爹的人脉才进的府衙。他阿爹将其安排进府衙,原本是盼着他吃了公家饭之后,便同昔日那些狐朋狗友断了往来。哪曾想,这何鸿进了府衙之后,不但没有学好,反而暗中同扶风县各大山匪势力交好,更是悄摸地同那严虎拜了把子。此事衙门上下,人尽皆知。倘若大家都是白的,出现何泓这么一个墨点,自是早早便将其赶出府衙。只是这扶风县衙,原也没有几人干净。何鸿之流也得以一直留在县衙,又因同严虎寨走得近,也无人敢轻易将其开罪。何鸿的父亲两年前去世,何鸿也便更加变本加厉。原先也只是偷偷摸摸同那些匪人有往来,如今基本不做任何遮掩的了,行事身为高调。何鸿本就不喜行事太过古板的主簿葛洲,被他这般当面训斥之后,面颊当即一阵青一真红,到底是顾忌谢瑾白新任县令的身份,未敢太过放肆。他看着端坐在上首位置,相貌姝绝的新任县令,嘴边扯出一抹极为轻浮的笑容,眼神挑衅,“何某不过是如实传话,想必谢大人定然不会怪罪小的。”这何鸿长相还算是白净俊逸,就是一股子服浪之气,给人便感觉十分轻佻,尤其是他看向谢瑾白的眼神,可以说是十分不敬,全然没有一般衙役面对县令时该有的敬重。萧子舒已然起身,手握在腰间剑鞘之上,悄声推开剑鞘。谢瑾白朝其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萧子舒冷面,将剑鞘推回。唐小棠眉头紧拧。这个严虎未免也太嚣张了!一个山匪,竟到身为县令的小玉哥哥的洗尘宴上,当着府衙众人的面,邀请小玉哥哥前去一叙。若是拒绝,他日那严虎定然暗中找小玉哥哥麻烦。若是答应,堂堂一县之长,当着一众文武吏人的面前去见一个土匪头子,今后小玉哥哥还要不要在这扶风县立足了?唐小棠心里头气愤,全然没有了动筷的心情。一块晶莹剔透的马蹄糕出现在他的碟中。唐小棠转过头,却见谢瑾白没事人一样,对他温柔叮嘱道,“趁热吃。”唐小棠是见识过这人气人的本事的。他当即明白了谢瑾白这是故意无视这位何捕快呢。是了。不过一区区捕快,还这般粗鄙无礼,自是不配小玉哥哥给与回应。什么叫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之兵?!唔,看来,夫子送他的孙子兵法,他还需要好好在研习研习。唐小棠当即心情大好,用箸子夹了那口软糯的马蹄糕。这马蹄糕里应是加了羊奶,咬下去,奶香溢口,加之马蹄的甜味,味道可谓是相得益彰。好吃!唐小棠两口便吃进了嘴里,眉眼满足地弯起。谢瑾白见他吃得欢,便又举箸给他夹了一块。岂有此理!何鸿自此时自是也明白了谢瑾白是有心故意给他难堪。自严虎在扶风山占山为王之后,何鸿是狐借虎威,便是前几任知县都无不对他客客气气。这位新县令,好生不识抬举!何鸿待要发作,只见谢瑾白眉眼微抬,似是此时才注意他,唇角漫不经心地弯起,“传话?敢问何捕快,传的是何人之话?”“自是……”那何鸿刚要心直口快地回答,自是传的严大当家的话,话已到嘴边,又生生吞了回去。像是何鸿这般踏在黑白两条道上的人,行事自是不是凭的一股子冲动。这个当下,他并未忘记自己官差的身份。一个吃朝廷俸禄的衙役,替一个山匪头子传话……这事莫说传出去要遭人瞧不起,被吐唾沫,便是他自己也觉得不占理。何泓倒自小混于市阱,鬼点子素来不少,当即灵机一动,“回谢大人,是那严虎派了人前来传话。只不过方才酒过三巡,小人正要前去如厕,恰好撞见那传话之人。未免那粗鄙之人唐突到大人,故而才冒然来到包厢,传话于大人。毕竟严虎在此地素有势力,得罪了他,日后恐麻烦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