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卿摇了摇头。他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平安,你说,若是他日朕大权在握,怀瑜哥哥亦步步高升,权倾朝野,朕会对他心生忌惮,故而起杀心么?”平安瞪大了眼睛。季云卿倏地站起身,他双眸愤怒地瞪着平安,“你也觉得,你也觉得朕是那种无情的帝王,会为了皇权,连自己所慕之人都下得去手?你们都认为,都认为朕是那样冷血无情之人?”平安“噗通”一声,双膝跪在了地上,“奴才惶恐!奴才,奴才并非那样的意思,还望万岁爷明鉴!”“他说在他的梦境里,上辈子的他是死于朕御赐的一杯毒酒。简直荒谬!朕怎么可能会杀了他!朕又岂是那般冷血无情之人?”季云卿的眼睛一寸寸地红了。因为一个梦。因为一个荒诞的梦境,他便在心中判了他死刑,判了他们感情的死刑。平安跪在地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四公子,四公子竟梦见圣上他日大权在握后便再容不下四公子么?见季云卿神情没方才那般激动了,平安这才迟疑地,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问道,“四公子是认为他日万岁爷会……对他起杀心,故而才对万岁爷这般回避么?”季云卿跌坐在床上,“朕不知道,朕以为朕是了解他的。”以为即便是全天下的人都背弃了他,唯有谢四公子不会。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巴掌。季云卿失魂地抬起头,望着平安,“朕做错了,是不是?”“万岁爷……”“可是朕都已经将婚事退了!他为何,为何还是不肯原谅朕?!”季云卿双眸猩红,“平安,朕不甘心,不甘心……”他不信,不信他同怀瑜哥哥自小的情谊,会输给那个认识仅仅只有半年光景的小公子!唐小棠醒来时,谢瑾白已经不在边上了,床上只他一人。应该是忙着处理公务去了。唐小棠下床穿衣。这一回,下床时再没有那种头重脚轻之感,还挺神清气爽。唐小棠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不烧了。唐小棠命门外卫卒打来热水,简单地梳洗了一番。之后,卫卒给他送来早膳。自从扶风县进入深秋之后,唐小棠用膳一并都在房间里头了。扶风县的深秋太冷了,淳安便是入了冬,也没有这般冷的。朔风吹在脸上,又干又燥。“参见皇上。”“参见皇上。”“咳咳咳咳……”唐小棠嘴里的包子险些咔住喉咙。小,小皇帝怎,怎么来了?唐小棠狼吞虎咽地将包子咽下,房门被推开,须臾,玄金衣袍的衣角映入他的眼帘。唐小棠从椅子上起来,对着那道玄金身影跪拜请安。“平身吧。”“谢皇上。”季云卿的视线扫过桌上剩下一半的早膳,笑了笑,笑容和煦,“希望朕没有打扰到小公子用膳才好。”这话客气的。您是皇帝,是九五至尊。别说是在用早膳了,便是在洞房,您这么将闯进来,也不敢拿棍子乱棒打出去不是。唐小棠并无功名在身,同皇帝回话,得行跪礼。他只得又跪下去,“草民惶恐。”“唐公子高烧可退了?”“托圣上的福,草民已经好多了。”这话家常的语气,外人若是听见了,还以为他同皇帝有多熟呢。唐小棠并未并季云卿亲和的语气所迷惑。他心里头清楚得很,季云卿这般纡尊降贵地主动来找他,绝不会是为了同他话家常这般简单。唐小棠这间客房很小,是以,季云卿一走进房门,便瞧见了挂在屏风上的月白锦袍。怀瑜哥哥昨天晚上,果然是宿在这里!曾经,除却帝王的玄黄之色,季云卿最喜欢,便是这月白色。眼下,这抹月白却成了季云卿眼底的猩红底色。季云卿忽然出声道,“这屋子太冷了。”“嗯……可能是炭火烧了一夜,有些不够了。草民这就命人添一些?”季云卿点了点头,“也好。”唐小棠便起身,去命外头卫卒送些炭火进来,将取暖的火炉烧得更旺一些。卫卒添了炭火,便躬身退下了。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炭火燃烧的哔剥声响。季云卿围着火炉烤手,望着烧红的炭火,“在朕尚未登基,还只是太子时,在后宫的处境算不得好,可以说是相当糟糕。”唐小棠:“……”这一副要同他交心的语气是要闹怎样?“先皇不爱母妃,对朕这个太子也不甚待见。在朕还是太子的年岁里,便不止听过千八百回,先帝有另立太子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