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赵政委抄起稿子,随便拎一把椅子坐下,把稿子捋了一遍,最后看:
军里决定报请军区,授于我们九连为“能攻善守穿插连”的荣誉称号。
经过群众评议,补授靳开来为战斗英雄称号,有人提议,他在战斗最困难的时刻,灵活运用战地资源,补充我军战斗力,称得“模范副连长”。
团、师、军三级dang委,决定重点宣传靳开来的英雄事迹。
我将属于靳开来的一等功军功章寄回他的家乡,河南禹县一个公社,并把电话打给那位朴素的女合同工。
我并请她寄送些靳开来同志的遗物、照片,以及有宣传价值的家信等等,以便送到军区举办的英雄事迹展览会上展出。
她却拒绝了,“同志,我爱人留下的东西不多,还是把开来的这些东西留给我们吧,开来也说过,如果他牺牲了,一切从简,不要。不要给组织添麻烦”
直到电话挂断那一刻,我才听到那位女合同工抑制不住的哭声。
我双目涣散的站在电话机前,有些失神,炊事班长这时推门进来,慌慌张张地对我说:“指导员,韩玉秀不见了!”
边境有流窜的危险分子,玉秀走失或会遇上危险。
我急忙奔出屋,四处找过,最后带着几个战士赶到烈士陵园。
一钩弯月斜挂中天,当我们离梁三喜的坟还有十几米远时,见一个人趴在坟上。
无疑,那是玉秀。
山崖下、竹林中、草丛里、传来虫儿的声声低吟,却听不见玉秀的哭声。
过了一大会,我才轻轻走近梁三喜的坟前,只见玉秀把头伏在坟上,周身战栗着,在无声地悲泣。
“小韩,您。哭吧,哭出声来吧”我呜咽着说,“那样,您会好受些。”
玉秀闻声缓缓从坟上爬起来:“指导员,没没啥,俺觉得在屋里闷俺和婆婆快该回家了,俺。俺想来坟上看看。”
这一刻,满天星斗像泪人的眼睛,一闪一眨,苍穹下的一切,在我面前全模糊了。
赵政委一下子站了起来。
他脸上混合着感动与激动之色,“情真意切,鱼水情深!”
多么朴素的烈士家属啊!
不管是靳开来同志的遗孀,还是梁三喜同志的遗孀,都对组织毫无要求,就连眼泪都不愿轻易落下,让赵蒙生他们看见,生怕给他们增添自责的不好情绪。
江弦是为靳开来同志改了结局,但他没有将结局写成简单的“皆大欢喜”,而是通过描写这几位深明大义的烈士家属,从另一个方向加重了小说的文学艺术色彩,令人掩卷沉思、肃然起敬。
不管是牺牲、隐忍和善良的品格,还是感召力和疼痛感,都是每一个有思想、有感情的中国人所无法抗拒的。
江弦这样的描写,让读者直接面对这样淳朴的家属,使他们忍不住拷问自己的灵魂。
平凡中的伟大,悲剧中的崇高。
这简直是在读者心头撒了一把硫磺,点了一把火。
对英雄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这个稿子,可以送到总政文化部去!”
赵政委说,“我去找副。不,我亲自去总政文化部,让战士们尽早读上这个版本!”
说着,就一刻都等不及,要往总政文化部去。
目前在部队内部行的《高山下的花环》单行本,便是由总政文化部编、战士出版社出版。
总政那边的同志,很快读过这新一版的《花环》,极为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