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恂喝了新熬好的药,浑身热意终于隐约有消退下去的趋势。
楚召淮终于松了口气。
雷声渐行渐远,隐约可听到像是敲盆般沉闷的轰鸣。
姬恂墨发披散枕上,嘴唇苍白,昏睡中眉头越皱越紧。
四肢百骸依然燥热,浑浑噩噩中,忽然感觉一双温暖的手朝他耳边探来,用了些力道捂住他的耳朵。
闷雷好像被这双手完全隔绝在外。
熟悉的药香弥漫鼻间,姬恂终于安心地任由自己彻底跌入黑暗。
陛下不适用治疫病的药方,断断续续换药两日才终于彻底退烧。
再次醒来时,朝阳从窗户落在眼睛上。
姬恂注视着床幔好一会,后知后觉有人正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呼吸均匀,似乎在守着他。
脑海后知后觉记起这几日楚召淮寸步不离地照料,姬恂唇角勉强动了动,偏头看去。
周患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倏地怼过来,双眼几乎放出光芒:“陛下!您终于醒了!”
姬恂:“……”
姬恂半阖着眼眸。
周患大惊失色:“陛下这是怎么了?可是烧了太久,脑子不适?”
姬恂冷淡道:“速去支点银子买两匹汗血宝马,快马加鞭八百里加急回到晋凌,问问重山这句话该不该说?”
周患:“……”
见陛下这张毒嘴依然威力惊人,周患就知晓他好得差不多了,上前将人扶着半靠在高枕上,将在小火炉上温着的药递过来。
姬恂垂眼喝了几口。
周患见陛下脸色还好,开始对他说正事。
“燕枝的大疫已控制住了,幸好其他县并未爆发大疫,知府和布政使在商议,是不是这个月底就能打开城门,任百姓去留。”
姬恂“嗯”了声:“可。”
周患又叽叽歪歪说了些有的没的。
姬恂他“啧”了声,知晓不能等周患开窍,索性直言道:“召淮呢?”
“哦,神医还在营帐忙活呢。”周患道,“神医还有心疾呢,这样忙活可不是个办法,陛下要不去劝劝?”
姬恂握着药碗的手指因用力,指甲微微发白,将口中苦涩的药吞了下去。
他已没了立场和身份去要求楚召淮做什么。
周患见他没应答,只好说:“好吧,那我让商陆大夫去劝一劝,神医一直喊他哥,想必是听哥的话。”
姬恂:“……”
姬恂指腹越发青白,力道之大几乎要将碗捏碎。
不可否认周患这话是对的,楚召淮心软,向来经不住旁人的劝说。
当年在璟王府哪怕再难过愤怒,赵伯一哄他吃饭他还是乖乖道谢,从不让自己的坏情绪影响旁人。
如今大疫控制住,商陆一去,定能劝说住楚召淮。
可好像哪里不对……
姬恂默然注视着只剩了个药底的碗,像是一道雷光驱散了眼前迷雾一般,意识陡然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