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婻諷家的车马,未多检查便放行了。马车停在了离侯府后门近的小巷子,他们回来时是第三日清晨,外面冷得很,赶上早上摆摊的也都收摊回家了,后巷并没有太多人来往,也注意不到萧璨他们。侯府那边早得了消息,王府亲卫过去敲了门,不多时便有管家模样的人出来将人迎进去。进侯府的这一段路竟也没看到一个丫鬟仆从经过,那管家在前面领路,一边解释道:“夫人知晓王爷与大公子这趟回来须得越少人看见越好,是而今日早些时候得了消息便借着打点年关事务的由头,将后院一干丫头仆从都调去了前院收拾。夫人盯得紧,这里不会有闲杂人等停留……”“什么人?!”话音未落,跟在萧璨他们后面的孙连青和狄群同时顿住脚步看向回廊一侧的假山后,齐声警惕斥了一句。领头的管家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脸色一沉怒道:“哪个院子的竟敢在这儿躲懒偷听?还不快出来!”一人自假山后现出身形,倒不是什么生面孔,裴玉戈看清楚人轻叹了口气唤道:“正言,过来吧。”清瘦的少年约摸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正是之前被裴玉戈遣送回侯府的近侍徐正言。方才狄群和孙连青那一嗓子虽也是压着声音的,可对一个半大小子仍是不小的威慑,直到裴玉戈开口,他才缩了缩脖子,慢慢走至跟前伏身叩首道:“大公子恕罪,小的并非是想躲懒偷听,只是偶然听说大公子今日要悄悄回府。正言思念大公子,想给您磕个头,真的没别的心思。”裴玉戈俯身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又虚扶了一把示意人起来,轻声道:“正言,我不曾怪你。当日送你回来,也是念着你年纪小、性子跳脱,怕你在王府过得艰难,令你父母大哥担忧。”徐正言的大哥徐正礼是与裴玉戈一同长大的情分,徐正言约摸八九岁时便被同在侯府做事的家中长辈送来自己身边做侍从,无论出身还是为人都清清白白,所以裴玉戈一见人是他,也便不再猜疑什么。宽慰了徐正言两句,又对面色微沉的管家道:“康叔,正言年纪小没有坏心思。稍后你带他到母亲身边说明一二,这回便请母亲别罚他了。”萧夫人虽是萧氏旁支出身的温良性子,可作为襄阳侯夫人管理侯府时却是极严厉的。虽说徐正言躲在这儿并非刻意偷听偷看什么,可到底是破了夫人的规矩,若没有裴玉戈求情,也少不得一顿板子。老管家过去将人提起拎到自己身后,领着朝裴玉戈行礼称是,之后便继续领着他们到了最近的一处院子。从前这里是裴青钺住着的,裴青钺到北境从军多年,这院子便空了下来,平日本就没什么人侍奉着。此刻推开院门,便只见裴绍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高壮威武的中年汉子听到动静转过身。即便是在自己府邸,裴绍仍是一身箭袖软甲的劲装打扮。看到萧璨时,裴绍拱手行礼道:“王爷。”萧璨并未自恃身份坦然受礼,而是颇为客气地抬手回了一礼。“侯爷客气,我此来唐突,幸得侯爷夫妇周全。”“王爷言重了。”裴绍脸上凝重,寒暄两句后直言道,“臣知道贸然询问未免唐突,只是叶将军父子的事……王爷可否告知一二内情。”萧璨抬手示意,早先一步带着裴玉戈官服到侯府的亲卫走过来。裴玉戈与萧璨互换了个眼神,朝裴绍行礼后与几名亲卫走入一旁的屋子更衣。余下亲卫四散开,侯府的管家也带着徐正言出了院子。
萧璨此时方开口道:“还是裴侯知道的那些,只不过眼下是有人借着殷绰的手想要让叶家与晏氏一起倒霉,叶小将军只是刚好是最软的那颗柿子罢了。”“不是殷绰图谋?臣记得最早王爷求娶犬子时曾提过,殷绰有意针对叶将军与臣两家。”萧璨摇头解答道:“我是说过。殷绰意在丞相之位,自然不会允许皇兄身边有比他更值得任用的朝臣,更不要说叶将军这种身有战功的禁军统领了。不过说是对付,也不过是打压拿捏,让叶将军越不过他去,可不是这般令叶家不得翻身的做派。裴侯应当比我清楚,朝中余下可担当禁军重任的武将可没一个能被他殷绰轻易拿捏拉拢。”“照王爷这么说,敢如此行事之人,其身份地位一定比殷绰还要高,他才能如此有恃无恐在背后算计。”萧璨点了点头。可裴绍想到什么后又不住地摇头疑道:“不对啊,那不应该就是楚王…可晏家与楚王结了姻亲,说不通、说不通啊!”“所以若说这事真有什么内情,唯有那幕后推波助澜之人究竟是谁这一个疑问。不过眼下我与玉哥仍无头绪只有猜测,未免牵连襄阳侯府上下,这猜测暂且便不同裴侯说明了。”裴绍清楚儿子是有分寸的人,听萧璨这么说也便不再多追问,只语气诚恳道:“臣相信叶兄为人,重华那孩子也是臣看着长大的,臣……不愿相信他们会做错事。叶将军家满门忠良,不该身受党争迫害,万望王爷尽力相救!”裴绍是真性情的人,提及旧友俨然是一副即将垂泪的模样,萧璨有些动容,抬手扶了一把。“裴侯宽心,我插手此事便说明我不会放任幕后之人胡作非为。再则,京中近来大大小小的事兜兜转转又与当日我遇刺有些莫名的瓜葛,无论如何我都会管的。”“那老臣便将一切都托付王爷了。”“裴侯客气。”“父亲。”说话间,裴玉戈已换了一身朱红官服。虽因车马劳顿面色憔悴一些,可瞧着目中有神,人倒是十分精神的。裴玉戈步行至萧璨身边,将手中书信递交到裴绍手中道:“这是临行前青钺写给父亲母亲的家书,让儿子代为转交。今日儿还需与明珠前往刑部大狱一趟,不便长留侯府,还望父亲母亲保重。”裴绍接过那封小儿子的家书却并未急着拆开,而是再次伸手扣住了大儿子的手腕。“长安…一定好好保重自己!”“父亲放心,儿会照顾好自己的。”裴玉戈回以安抚的笑,萧璨此时在旁适时补了一句:“裴侯宽心,只要有我萧璨一口气在,就绝对不会让玉哥受半点委屈和伤害,即便是皇兄也不行。”“那犬子便一并托付给王爷了。”辞别裴绍后,萧璨与裴玉戈又自侯府后巷出去,另乘两驾马车直奔刑部大狱而去。叶虞受岳父晏梁牵连,与妻子晏氏分别囚于大狱内的两处。虽说刑部大狱并非什么人都可随意进的,可对于萧璨来说,除了皇宫,这普天之下还没有哪里是他不能去的。刑部尚书闻讯赶来,有些迟疑道:“王爷这是要…探监?”萧璨一脸客气应道:“不错。叶小将军是玉哥旧友,又牵连进晏尚书父子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