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缺取出罗天旗握在手里,在银色海滩上静立须臾,运转丹田之吸,做了一次长长的吐息。这道气息流转数轮,冲开穴窍玄关,大衍敛息术敛藏的精神气完全散开。与之同时扩散的还有血腥杀伐中积攒的戾气!刹那间。陆缺的气质焕然一新,原本清秀的脸面因戾气笼罩,变得亦正亦邪,就犹如一柄出鞘饮血的妖刀。正了望海上生明月的雪初五,回眸时蓦然愣住,眼睛泛起了摇晃的光。自从落日神宫之后,她也是首次见到陆缺自己解开枷锁。当初杀伐果断的少年还在,一直都在,只是住进了更加挺拔的身躯,变得更加光彩夺目。雪初五这一刻有些嫉妒柳离了,柳离总是陪伴过少年的陆缺。那应该是段极珍贵的经历。雪初五盯着陆缺背影,移不开目光。修仙界不同于世俗,并肩对敌或许才是岁月里不会褪色的风花雪月。苏寒衣站在月光里仙气飘飘,寂寥荒岛也不减其气质,手捋青丝,略打量了陆缺一眼,眉头渐渐揪了起来。这徒弟的戾气浓郁,顶罩红光,不是杀了七八个人就能养出来的。在宗门里伪装倒是挺好,始终没露馅。唉。陆缺心思放在罗天旗上,没注意到美艳的师傅、师姐都盯着他的背影。随着道行提升,精神力越发强盛,陆缺的灵识已经能模模糊糊触及罗天旗内部。那是片幽暗冷寂的空间,不计其数的飞刃似铁骑列成方阵,望不到尽头,酿就铺天盖地的金铁肃杀之气。“许久没使过了。”陆缺喃喃低语,同时手上捏动指诀。如绸缎软垂的罗天旗飘荡招展,哗哗响动,激发一圈晕纹,打断了吹向无名荒岛的海风。五百六十点光芒闪烁,显化出五百十六柄飞刃,阵列前身。陆缺心念闪烁,五百六十柄飞刃便如游鱼般渐次飞出,劈开迎面而来的海浪,掠向一片形状嶙峋古怪的礁石。但见飞刃拖拽出缭乱的光痕,毫无阻隔地从礁石穿刺而过。嗖嗖的声响不绝于耳。仅仅十几息功夫。所有礁石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孔洞,密集如蜂窝,然后在飞刃的持续穿刺中,轰然倒塌,沉入翻卷的浪潮。近六亩地的礁石林被这么夷平了。陆缺转动手中罗天旗,飞刃悬绕成圈,带起几十丈高的水龙卷冲天而上,又如绞龙般调头坠入沧海。水雾炸散,蒙蒙吹过荒岛。陆缺收回分刃,收起罗天旗,转过身时候月光恰好,雪初五还在注视着他。………桂月宝舟的船舱前后两间房,苏寒衣性子清冷,不可能跟人同住,把陆缺跟雪初五撵到了后面一间,还板着脸教训二人夜里别做什么古古怪怪的事。不得不说。比起苏萱的荒诞,大表姐正经简直像是道德典范。循规蹈矩,发乎情,止乎礼义。陆缺让雪初五睡在床榻上,自己来时候准备充分,铺盖卷都带着,细棕丝垫子铺上就能打地铺。但雪师姐可不愿意跟陆缺止乎礼义。这都出了大夏疆域了,大夏的繁文缛节也管不着对不对?于是。夜色深沉时候,她就闯进陆缺被窝,反正门舱门关的很严实,苏寒衣未必能听到什么。故意偷听除外。“师弟,你的伤都好了吧?”雪初五用手肘支着上半身,趴在地铺上,软顺青丝撒了陆缺满脸。陆缺一睁眼,嗯,开门见山。雪师姐已经把外罩的罗裙解下来,身上挂着那件轻薄纤透的素纱衣。陆缺脸颊被她的发梢扫得有些痒,伸手拨了拨,“前两天就好了。”“好了都不来找我?”“前两天你不是服了一枚枯荣丹,待在洞府闭关吸收药力。”“哦对。”雪初五往下压了压。陆缺心猿意马地皱了下眉道:“你不睡啊,明早还得赶路。”雪初五倩笑,“桂月宝舟由师傅驾驭,又不用我出力气。”………翌日清晨。取水洗漱时候,苏寒衣看见雪初五背着身清洗裙角上的斑点,气闷地叹了一声,正值青春的男女好比野蛮长生的草,啥地方都能冒出春意盎然的苗头。身为人师,清名尽丧啊。苏寒衣酝酿了良久,终于无奈道:“等你《九鼎积雷》练到第二层,就跟陆缺结成道侣吧。”雪初五不知苏寒衣在背后,听见声音慌忙把裙角放下去,红着俏脸应声,“师傅怎么忽然说起此事?”“你说呢?”雪初五环顾左右,一脸无辜。苏寒衣闭眼道:“洗吧洗吧,就是往后给你师傅留点脸面。”“呃……”“洗完早点回来。”“遵命。”雪初五拖延了约莫半刻,才提着裙子走上桂月宝舟。三人继续赶路。大概是因为昨晚的事东窗事发,不太好意思,雪初五就拉着陆缺走出船舱,坐在桂月宝舟上看辽阔海景。往北数百里以后。海面上突然浮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城池,看规模比大夏头几名的郡城还要大。一头身长百里的三足巨龟,托着这座繁华城池在尽海缓缓游动;天空中无端出现许多白衣修士,宛若蝗虫般涌向城池。“师傅,有情况!”雪初五警戒地向船舱里喊了声。苏寒衣语气平静道:“海市蜃楼。”“什么意思?”“蜃妖卯时三刻吞吐天地气息,其浊气上溢,就会造成庞大的幻象,那座城池只是幻象罢了。”九尾狐妖的天赋神通镜花水月,也是妖族中鼎鼎大名的幻术之一,故而苏寒衣对于幻术感知极为敏锐,早就察觉到了海上的迷蒙幻境。她又道:“你们俩都进来吧,咱们得提速绕过蜃妖的地盘,免得它觉得受到了冒犯。”陆缺和雪初五依言进来。陆缺道:“师傅,你能感知到那头蜃妖什么道行吗?”“它制造的幻象虽然宏大,但还不太逼真,应该在金丹中期左右。”“哦。”………:()仙路九万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