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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第1页)

谢云初看着丈夫落寞地离开,心里轻轻吁了一口气,她倒不认为王书淮真的对她上心了,无非是不适应她的变化,无法忍受朝朝暮暮仰慕他的女子骤然之间不爱他,接受不了这种落差罢了。他心思大,要装的事太多,这桩事于他而言并不紧要,没多久便过去了。夜里寒风刺骨,枝头累累春梅无声盛放,王书淮轻轻拂开一支,露水如霜悄然洒落,沾满他的衣襟,他步伐寂寥沿石径离去。回到书房,凉风从窗棂涌了进来,他轻轻抖开宽袖,将兜在怀里的鬼工球拿出来,仔细地搁在紫檀底座,修长的身影往圈椅背搭靠了过来,脸上的落寞被疲惫所替代。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切不过照旧罢了。她怀着他的孩子,每日按部就班在后宅忙碌,人人称她贤惠端庄,她亦是游刃有余,有这样一位妻子,他没有后顾之忧。人前他们依旧是一对举案齐眉的夫妻,他们还将共同养育两个孩子。她依旧会将娇滴滴的女儿交到他手里让她唤爹爹,甚至在诞下节?完整章节』(),花一百两银子买下一方澄泥砚,这已经是她能承受的极限。谢云初看着那规制不小的锦盒,有些不太想接,“你还小,心意到了便可,你未出嫁,我哪能收你的重礼。”王书仪顿时急了,眼巴巴回道,“二嫂,我过去生辰,你送了我很多好东西,我今日不过是回礼罢了,二嫂别放在心上。”王书琴凑过来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见是一方澄泥砚,惊讶一声,“哇,三妹这次下血本了。”王书仪脸红,悄悄瞥着谢云初。谢云初有些无奈,示意丫鬟收礼。王书琴又从袖口将自己的礼物捎出来,往谢云初眼前一晃,“我没书仪豪气,我亲自绣了一个六面多宝香囊给二嫂,我这个香囊可是学了宫廷娘娘的样式,二嫂瞧瞧喜不喜欢?”上面绣了六种花色,有牡丹,粉荷,冬梅,海棠等,这一手绣艺虽然是被三太太按着头学得,功夫却是不错,谢云初拿着闻了闻,“里面是什么香?”“你现在怀着孕,我哪里敢熏香,只搁了些安神的百合花进去。”谢云初虽然不待见王书仪,面上还是要给的,“多谢两位妹妹费心,你们的寿礼我很中意。”心里想,回头也挑个价值相当的砚台还回去,她可不想收王书仪厚礼。四姑娘王书雅也不示弱,将自己的寿礼捧出来,“我也学二姐绣了一块帕子给二嫂。”是一块喜鹊登梅的帕子,喜鹊和梅花用的是双面绣,绣工虽谈不上顶级,却着实费了心。谢云初很是感激,她当年为了博得长辈青睐,学得是最难的双面绣,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书雅,你费心了。”王书雅腼腆地笑着。王书仪见两个姐妹的寿礼皆是亲手所作,心里十分难过,显得她礼物不够尽心。大奶奶苗氏在一旁瞅见了,悄悄将王书仪拉至一旁,“你呀真是笨,你对你嫂嫂有心,她是明白的,只是这一家子骨肉,哪里还需要银子来掂量,贺礼嘛,讲究个心意,你一人特立独行出银子买这么贵重的礼物,你嫂嫂心里反而有负担,且不如学其他姐妹送个可心的物件,全了姑嫂之间的情意,双方也自在随意。”王书仪受教了,红着眼点头。因宫里放话给谢云初大办寿宴,今日王府香车满路,贺客盈门。有请帖的自然满面荣光造访,没有请帖的厚着脸皮凑过来,王家也没有将人往外赶的道理,一并客气招待。王书淮前不久升迁户部侍郎,满京城都看得出来这位未来必将登阁,早早在未来阁老夫人面前混个脸熟,方是正理。明夫人自然是清早带着谢家兄弟姐妹过来,“你爹爹去了国子监不肯过来,说是一个晚辈寿宴,弄得这般阵仗,他不好意思。”明夫人学着他的语气说完,最后撇嘴道,“就他个老学究,一肚子迂腐。”谢云初哈哈大笑,“他不来()我还乐呢,省得听他唠叨。”“他敢,你今日生辰,他断不敢说半个字。”明夫人信誓旦旦道。谢云初见继母气势勃勃,便猜到爹爹该是被这位拿捏得死死的,心里莫名愉快。明夫人往前院指了指,“哎,我来的时候瞅见国公爷在前厅待客,还别说,你这位祖父一点架子都没有。”论理她一个晚辈寿宴,国公爷不露面都没人说他,老人家竟然这般给面子,谢云初很是撼动,不枉她费尽心思保住他老人家的命,果然只要这根定海神针在,王家便是欣欣向荣。活着真好。她越活越不能明白,上辈子的自己怎么那般蠢,怎么会将自己的大好年华虚度在旁人身上,快乐是自己挣的,不是旁人施舍的。“云佑云霜呢?”谢云初勾着脖子寻人。三太太将她安置在正堂,且吩咐两个妥帖的老嬷嬷守在身旁,无论如何不许她瞎窜。明夫人拉住她,“你急什么,都在外头热闹着呢,随他们闹去,你怀着孕,大家都能体谅,谁也不会跟你计较,你且安生坐着。”这时三太太和二太太一道过来,大家相互见礼,三太太指着谢云初与明夫人道,“夫人虽是贵客,我却没拿夫人当外人,云初怀着孕,还请夫人多照看些。”明夫人笑融融道,“三太太放心,云初交给我。”二太太姜氏站在一旁没功夫插话,前有国公爷坐镇,后有三太太张罗,还真没她说话的余地。不一会南府那头来了一位老妯娌,见姜氏闷闷不乐,拉着她至内厅说话。那妇人穿着一件松香的褙子,嘴角嵌着一颗黑痣,眉眼轻佻指着谢云初与姜氏道,“我说二嫂嫂,您这儿媳妇比您这婆婆还风光呢。”姜氏心里着实憋着一口气,只是自己的痛处被旁人拿出来说,姜氏又不得劲,她睨着那妇人道,“她是我儿媳妇,仗的的是我儿子的风光,不也是我的体面?”姜氏欺软怕硬,在三太太和长公主面前硬朗不起来,在南府这些趋炎附势的妯娌面前却是挺得起腰板的。那妇人碰了个软钉子,立即换了一副口吻,“嫂嫂自然最是风光,阖府哥儿哪个比得上淮哥儿?”柳氏这马屁拍的姜氏浑身熨帖。至巳时三刻,正堂人头攒攒,高朋满座。姜氏在内厅应酬王家族亲,四太太则陪着官宦妇人说笑。反倒是三太太不见踪影。三太太正在琉璃厅后面的议事厅坐着,“人来了吗?”嬷嬷答她道,“江家大姑奶奶南安郡王妃带着二小姐过来了,江夫人没来。”“江夫人没来?”三太太眉头轻皱,“莫非这位夫人与我一般,不喜这门婚事?”嬷嬷道,“怎么可能?江家能结亲咱们五少爷简直是莫大的福气,老奴方才打听了,那江夫人病下了,故而没来,说来这位江夫人也奇怪,入京这么久,也不见出来露个面。”三太太对江夫人的事不感兴趣,“她来不来都不影响我不结这门亲。”嬷嬷纳闷道,“这位江二小姐才貌双全,出身又好,与咱们五爷算是般配,您怎么就不许了?”三太太苦笑,“我遣采青出去打听过,那位自小娇生惯养,在江南出了名的跋扈,这样的女子进了门,以后必定是鸡飞狗跳,煦儿怕是也无法专心读书。”“男儿建功立业要紧,万不能被后宅拖了后腿,你瞧淮哥儿媳妇,若非她能干,淮哥儿能心无旁骛在外头施展拳脚?”嬷嬷道,“那咱们这位二奶奶品格没的说。”三太太朝嬷嬷招了招手,“你帮我留意这几位姑娘,咱们见机行事”王书淮今日一早出了门,临走时明贵急吼吼拦住他,“我的主儿,今日是二奶奶寿宴,您怎么都该露个脸吧。”他在长廊外的葱木下立定,朝阳斜斜透过茂密的树枝投递在他面颊,光影斑驳,那张清隽的脸波澜不惊,“祖父今日会替我宴客,我还有要事。”明贵晓得他说一不二,劝不动,“那寿礼呢,您总该备一份寿礼吧,可别叫二奶奶伤怀。”王书淮唇角掠过一抹极轻的嘲讽。她压根不会介怀,更不在意。明贵给他出主意,“要不小的替您去买一盒首饰,少奶奶才华横溢,或者给她置办上好的笔墨纸砚,又或者”王书淮摇摇头,亲自刻的簪子她不稀罕,送的首饰衣裳更是入不了她的眼。给她想要的。她想要荣华富贵。“我昨日已与陛下请封诰命,最迟午后便下旨至府中。”这是他能给的最好的寿礼。想必也如她的意。王书淮快步离开。马车源源不断驶向王府,独王书淮一袭青衫背道而驰。他纵马来到灯市一个不起眼的茶楼,将马鞭扔给护卫,只身上了茶楼。他今日在此处约了一人会面。推门而开,一身穿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悠然坐在茶台后饮茶,他下颌留着一三羊胡子,手里拧着一把羽扇,神态皆是悠闲自在,瞥见王书淮来,那人露出一脸客套的笑。“王大人日理万机,怎么得空见在下?”王书淮将门掩上,上前朝他施了一礼,俊脸浮现淡淡的笑意,“劳动袁先生,允之之过。”袁远道笑吟吟地还礼,二人相对而坐。王书淮主动给他斟了一杯茶,袁远道接过搁在跟前,“听闻尊夫人今日做寿,王大人撂下阖府宾客来寻袁某,令袁某深感荣幸。”王书淮在江南的风光事迹,朝臣均有耳闻,别看这位生得霁月清风,手段却阴狠得紧,他这一去江南,不知砍了多少条人命。袁远道对他敬而远之。王书淮举杯先示意,随后道,“听闻袁大人近来为府上少爷的荫官而犯愁?”袁远道闻言心里咯噔一跳,慢慢嚼出王书淮的来意,捋了捋胡须,不动声色笑道,“这点芝麻蒜皮的小事怎么惊动了王大人?”王书淮也不寒暄,温和的语气里暗藏了几分机锋,“在下可替袁公子谋到太常寺七品执事这个荫官,只是还请袁先生帮在下一个忙?”袁远道眼底精光闪烁,他正为儿子荫官的事一筹莫展,眼下这位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主动寻上门来,令袁远道喜不自禁,“不知王大人有何吩咐?”王书淮也不含糊,径直与他道,“陛下有意将江南总督府的二小姐定给我五弟,我五弟另有心上人,不愿娶她,只是圣命难违,少不得请袁先生帮一个忙,把这门婚事给搅黄了。”袁远道立即明白了。他是钦天监的四品占卜师,赐婚前必要占卜,这是皇家与礼部的规矩,他只消在二人生辰八字递来钦天监时,做做手脚,谎称二人命格相克,那皇帝必定掂量。袁远道心里敞亮,面上却不轻易松口,“王大人,这可是欺君的事呀。”王书淮自然知道袁远道心里打什么主意,无非是见他主动登门,想拿乔拿乔,好给自己挣一些好处。王书淮慢悠悠喝着茶,并不立即接话。袁远道便知这位年轻人看穿自己的心思,登时老脸通红,立即变了语气,“得,老夫一不做二不休,替王大人了了这个难,只是王大人,这分寸如何拿捏?”

这个王书淮早想明白,他提点道,“就道这位江小姐命格与我五弟八字相冲,轻则夫妻口角不合,重则伤身。”长公主或许不会在意王书煦夫妻和睦否,却决不能看着嫡孙伤了性命。今日王书煦与江采如见面后,宫里必定要寻钦天监合八字,八字一合便正式赐婚。这是王书淮想到的最简单又行之有效的法子。王书淮侍奉帝躬,也深知长公主的心性,即便二人知晓谢云初与江夫人那段过往,也丝毫不会影响他们的决定,孙媳妇的感受根本不值得与朝廷安危相提并论。况且那江采如曾与他见过,熟知她嫁进来后,安分否,他倒是可以避开,就怕她针对谢云初,即便谢云初心里没有他,他也不能让任何人给这段本岌岌可危的婚姻制造风波。至于江夫人,是看中了王家门楣,认定这是一场极好的政治联姻而支持,还是顾忌长女的感受想法子阻拦,王书淮不得而知,也没打算去探究,他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二人又商议了细节,事情落定。王书淮离开茶楼时,站在台阶往王府方向张望一眼,随后回了官署区,他回不回去,想必她也不在意。来到衙房,人往桌案后一坐,照常翻开昨夜来不及看完的文书,时不时有官吏敲门寻他签押文书,也有准备账目资料的小吏过来讨教,王书淮耐心处置,至午时,同僚陆续离开(),有人去公堂用膳?()『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有人回了府,亦有三三两两结队去东华门外灯市酒楼,伺候他的笔吏见他迟迟不动,进来劝过几回,王书淮面不改色,示意他先离开。偌大的衙门恍若只剩下他一人,抬眸往堂屋前方洞开的天井望去,热辣辣的日晖洒进来,落下一束浓厚的光,他不知枯坐了多久,光束慢慢斜移,却始终不曾沾染他半片衣角。客人陆陆续续进门,明夫人与大太太坐在上首,其他贵客论尊卑辈分落座,大家交头接耳小声说话,气氛井然又不失热闹。谢云初虽是有了身子,却坚持站在堂屋门口迎候宾客,她前世做过首辅夫人,熟知京城贵妇,各人脾性摸得很是熟稔,面对老人家奉承得不动声色,遇到年轻的夸得不留痕迹,三言两语说到对方心坎上,人人如沐春风,亲昵拉着她,“少奶奶怀着孕,快些歇着,咱们又不是那等拿乔作派的人,不拘这些礼,二少奶奶坐着吧。”暗道谢云初气度雍容心怀若谷,难怪那王书淮官运亨通,想来找媳妇得对着这个标准找。谢云初从未见过江采如,直到听说她是江南总督府的二小姐,又坐在南安郡王妃身旁,便猜到是乔芝韵的继女。江采如出身好,生得漂亮,一张粉嫩的鹅蛋脸白的发光,又是初来京城,众人不认识她纷纷打听,不免开口问到她母亲江夫人。那江采如一口一个“我娘”,谢云初才知道,原来她也可以做一个极好的母亲。席间江采如倒是时不时打量谢云初,她看着谢云初那张脸便觉得眼熟,“姐姐,你不觉得这位王家二奶奶跟娘生得像么?”南安郡王妃比妹妹大七岁,乔芝韵嫁过来时,她年纪已不小,无意中听说继母曾孕育过一双儿女,仅仅是瞅着谢云初那张脸,便猜到了她的身份,但妹妹性子天真,心里藏不住事,郡王妃担心节外生枝,便道,“天底下长得像的多得去了,我倒是觉得这位王家二奶奶气度极好,”江采如见不得姐姐当着她面夸别人,更何况这个人是王书淮的妻子。“她呀,命好罢了。”郡王妃听出妹妹语气里的酸气,纠正道,“她可不仅仅是命好,若非没有本事,你以为她能被长公主相中?若非没有本事,那王书淮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在江南连个妾室都不敢纳?”王书淮“惧内”的名声,从金陵传来了京城。京城的贵妇大都见过谢云初,不会认为谢云初善妒,反而认定夫妻二人感情好,王书淮心里眼里只有谢云初,再容不得旁人。尤其今日谢云初从容大方,一言一行已有阁老夫人的气度,她们越发赞赏。郡王妃这话江采如就更不爱听了。小姑娘年轻气盛,不愿意屈居人之下,午膳后,郡王妃受江澄所托,要领着妹妹见一面王书煦,为江采如若拒绝,平日不可一世的大小姐骄傲道,“我就在花厅站着,让他来寻()我便是。”趁着郡王妃遣嬷嬷与三太太通话时,江采如闹出了些动静。“都说北方女子擅投壶,我初来乍到,也想开开眼界。”她虽初到京城,身旁却不乏拥簇者,金陵有不少世家来京城任官,这些人平日为京城贵女打压,不由自主聚集在江采如周身。江采如这话一出,其中一位姑娘接话,“今日天气好,干脆咱们来个投壶比试吧。”投壶射艺行酒令,乃常见的助兴博戏。王书琴身为主人,也不能拂了客人的兴致,立即着人抬来铜壶。铜壶就搁在阶前的院子正中,院前是花厅,院后是正堂,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围满了人。姑娘们分成两队,两两比试。王书琴是主人,将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客人。京城姑娘争强好胜者多,谁也不愿被江南女子比下去。只是比了几场,大家发现这位江采如是个投壶的高手。原来是扮猪吃虎呢。江采如接连比下去几位姑娘,论理也该适可而止,毕竟是别人寿宴,不可弄得太扫兴。可她乌溜溜的圆眼转溜一圈,最后落在王书琴身上,“王二姑娘,你来比比如何。”王书琴这个人脾气不算好,她看江采如已十分不顺眼,只是念着对方是客,她一直压着火气,闻言便不痛不痒回了一句,“今日是我嫂嫂寿宴,咱们助兴便可,若是江姑娘真想比,改日咱们寻个地儿比个痛快。”江采如的目标并非是王书琴,而是谢云初,她俏生生将视线往后一寻,落在正堂门口被众星拱月的谢云初身上,“我听说二少奶奶当年在赏花宴上一举夺魁,方入了长公主殿下的眼,投壶对于二少奶奶来说,怕是不在话下。”王书琴闻言顿时来了脾气,“放肆,我二嫂怀着孕,岂能容你挑衅,你真要比,我来便是。”王书琴只想把这个祖宗打发走。江采如一听谢云初怀了王书淮的孩子,心里那股无名的怒火蹭蹭冒了出来,谢家门楣并不算显赫,她凭什么嫁给王书淮,江采如虽明白这辈子与王书淮无缘,可越是得不到越是意难平,便咄咄逼人道,“罢了,我也不是非要跟王二奶奶比,只是王二公子在江南时,我爹爹娘亲甚是款待,我以为以王公子与我爹爹的交情,我来了府上,二少奶奶总该给几分薄面,可我坐了这么久,也不见二奶奶与我说一句话,我这心里纳闷,回头还不知该如何与我爹爹交待呢。”这是责谢云初不亲近宾客,拿乔做大。好在众人有眼,能断是非,这位江家二小姐仗着父亲位高权重,来京城便趾高气昂,大家不喜。王书琴将袖子一掳,打算下场给江采如教训。恰在这时,不知何人射了一颗石子正中江采如的胳膊,疼得她哎哟一声,立即捂着痛处扭头喝道,“什么人哪!”谢云佑大喇喇地从人群越出,懒洋洋来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睨着她道,“今日是我姐寿宴,容不得你在这里撒野做作卖弄风头,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行吗?”谢云初听得这话,连忙从堂屋内迈出来,弟弟就是这个性子,眼里容不得沙子,也容不得任何人欺负自己的姐姐,前世不就是因为这副脾性伤了腿么。只是她立在一旁看着,并未阻止,她也听到风声说是宫里有意给王书煦与江采如牵线搭桥,私心而论,她不想江采如嫁进来,索性任凭江采如闹,看她丢人现眼。江采如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眼眶登时泛红,恼羞成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对我如此无礼。”谢云佑没好气道,“你管我是谁?”他扬起手臂往门口方向一指,“来人,送客。”江采如一张俏脸羞得通红,叉着腰大声骂道,“你可知道我是谁?”谢云佑朝她翻了个白眼,“我管你是谁呢。”江采如一身气势被压得死死的,王书琴忽然觉得今日这谢云佑很顺眼。江采如气急败坏,“你一个男人为什么刁难姑娘家?你不能这么说我。”“他不能,那我呢?”福园郡主今日在马球场忙碌,来的匆忙,这会儿才来补礼,乍然听到有人闹事,便堂堂皇皇从人群后迈了出来,接了这话,“我也觉得江二姑娘不甚讲道理,要不,本郡主送你出去?”江采如成了众矢之的,不免带着哭腔,她前几日在皇宫见过福园郡主,晓得这位有靠山不好惹,她不理会福园,而是将矛盾指向谢云佑,“听你的语气是谢家的少爷,可是那个名门天下的谢祭酒家的公子,你们家这般没教养吗?谁教的你”“我教的他!”明夫人面无表情站了出来,她人虽生得秀气,声音也很柔软,话却铿锵,“我素来教导我儿行得正坐得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位姑娘平白在人家寿宴上惹是生非,我儿瞧见了,鸣几声不平,也是情理当中,就是姑娘你,我不免要问一句了,有没有人教你为客之道呀?”江采如被堵得哑口无言,旋即捂脸哭。那头南安郡王妃闻讯急急赶来,一瞅这那架势,便知不妙,她及时喝住江采如,“采如,不可无礼。”江采如指着谢云佑,“姐姐,是他们欺负我,他们赶客呢。”南安郡王妃闻言脸色一沉,妹妹今日是来相看的,哪里能被人赶出去,今后又如何在京城立足,她急得四处寻三太太,三太太早不知溜去何处喝茶去了。江家与王家这门婚事,王家明面上不可推却,有谢云佑掺一脚,三太太乐见其成。江采如扑在姐姐怀里大哭。恰在这时,外头来报有圣旨到,王家人顾不上江采如,纷纷去前厅迎旨,原来是册封谢云初三品诰命的旨意到了,众人在场少不得要恭贺一番,“年纪轻轻便是三品诰命,二少奶奶在咱们京城也是独一份了。”贺客均往前院涌去,江采如有些无地自容,懊悔今日不该出风头,等人一离开,大太太打了个圆场,请江家姐妹去偏厅坐着,妹妹出了大丑,郡王妃哪还有脸面留下去,拉着江采如往外走。出门时,三太太倒是赶来了,只道自己方才去了厨房招待不周,郡王妃也不是个傻子,这位三太太的态度与宫里长公主迥异,看来是长公主想结这门亲,三太太不乐意,人家婆媳在斗法,可怜了她妹妹。郡王妃出身尊贵,江家也不是好惹的,不冷不热回了几句,立即带着妹妹登车离开。陆续送宾客出府,谢云初接过圣旨回到春景堂。明夫人在外头替谢云佑撑了腰,关起门来却是责备他,“你这性子太冲了,那好歹是位姑娘,女人家的事交给女人,你别搅合。”谢云佑油盐不进,老神在在回,“在我眼里,甭管男女老少,谁也不许欺负我姐。”明夫人与谢云初相视一眼,无奈一笑。乏了一日,谢云初二话不说换了家常褙子,躺在窗下炕床上歇着。夜里冬宁将新制作的烟火桶放在敞厅外一块高高的岩台上,骤然砰的一声,一束烟花升空,谢云初被惊醒了,忍不住抬眼往窗外看去,只见一朵盛大的海棠在半空绽放。几张活脱脱的俏脸从窗外探进来,“姑娘,快些出来瞧呀,这是冬宁自个儿制作的烟花筒,可好看哩。”谢云初披衫而出,由丫鬟搀着来到月洞门外竹林前方的敞厅,响声接二连三嘭出,各式各样的花束璀璨争妍,绚烂多姿。火星窸窸窣窣散落,如同布满流星的天幕倾垂下来,画面格外震撼。谢云初搂着冬宁,“你当真是个奇才。”冬宁不好意思地抚了抚后脑勺,望着流光溢彩的夜空,嘿嘿一笑。夏安调皮,不知道打哪寻来一块薄薄的轻纱罩在谢云初身上,冬宁责她莽撞,追着夏安要打,珂姐儿看着绚烂的烟花,在院子里蹦来蹦去,春祺顾不上珂姐儿,连忙去帮谢云初取纱罩,那头夏安见状赶忙追过来,拦住春祺,冬宁也瞅着机会抡住了夏安一只胳膊,疼得夏安叫了一声,“好姐姐饶了我。”林嬷嬷听到动静奔了出来,一瞅院子外乱成一团,急得老眼冒火星子,“你们这几个小妮子,竟是胡闹,姑娘怀着孕呢,可劲儿折腾她。”冬宁立即告状,“嬷嬷,是夏安在捉弄姑娘。”夏安被冬宁拦腰抱住,笑得肚子痛,朝谢云初求救,“姑娘快救我。”谢云初被那长长的轻纱给拢着,轻纱挂在她发髻金钗,她像是被捆住的一尾美人鱼,无助地立着,挣脱不开。火树银花漫天洒落,有的落在树梢,有的粘在屋梁,还有一些落在王书淮的肩头。他方从户部回来,手里头捆着一摞书册,缓步来到斜廊尽头。往下便是石径,三两步便可接敞厅,而那人立在灯火阑珊处。被轻纱拢着,被火光缭绕。她穿着一件贴身的长褙,身段高挑,腰身纤细,隆起的小腹丝毫没减她妩媚婀娜的风韵,反而添了几分婉约动人。那抹轻纱罩住了她的身,也困住了他的目光。珂姐儿围着谢云初打转,轻纱浮动,拍打着那张小小的脸蛋,母女俩笑意妍妍。烟火刹那间绽放,照亮了谢云初清致的笑颜,似照影惊鸿从他心尖滑过。她周身那一抹岁月静好,近在眼前,却又触不可及。那一瞬他忽然想,心里没他又如何?他认了。王书淮将书册扔给明贵,朝那片明光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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