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里,那么,不论早先酆都在普罗大众中的沉寂有没有人为的因素,是不是什么人在着意遮拦阻挡,到这一刻,都无所谓了。这个阳神道长,就是酆都的警示。拦不住。没有人能拦得住已经积攒不知多少年月的酆都。更没有人……能压下羽翼已然成熟的酆都。要么,你们就掐着鼻子认了酆都的存在;要么,你们就再来试试。试试看酆都以及酆都的背后,是不是还有更强大的力量。不怕死的,就尽管来。酆都……孟彰眼眸深处闪过一丝笑意。他并不介意让酆都利用他这一回。因为他是真的觉得,酆都不能缺失这样的权柄。静默得好一会儿后,孟彰终于又开口了。“很简单,因为这就是酆都想要的。”这就是……酆都想要的?罗先生、甄先生和孟庙齐齐愣怔,久久没能反应过来。等等!罗先生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陡然亮起,他看定了孟彰。孟彰看过去,笑了。“酆都需要立名、立威、立矩,”他道,“我们将人交出去,才是正中下怀。酆都只会觉得惊喜,而不是恼怒。”果然真是这样。罗先生心里暗自一抚掌,心绪再没有了阻滞。甄先生、孟庙两个却还是没能反应过来,眼中困惑更多。罗先生先是抬眼看了看孟彰,孟彰微笑着点了点头,于是罗先生就真的放下心来了。他偏头,低低将自己的推论与猜测跟甄先生和孟庙两人细细分说个明白。甄先生、孟庙两人眼底的迷雾渐渐散去。原来如此,竟是如此……罗先生见他们终于想明白个中关窍,话语渐渐就少了,到最后结束时候,他也只慨叹一声。“这样的话,我们安阳孟氏也不必去费心思量到底要怎么偿还这一份人情了。”别的不说,那位可是阳神道长啊。哪怕孟彰跟酆都背后的阴神隐有关联,他们安阳孟氏也是要偿还人情的。但这样一大笔人情债,以他们安阳孟氏现在的实力与根底,得偿还到什么时候去?孟彰这个安排就正正好。将那个阳神道长及至其他各位谋算孟彰又被拿住的山野散人送还酆都,不论酆都是要怎么处置、又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那也都尽由他们去。安阳孟氏不关心,安阳孟氏也不想要去了解。他们安阳孟氏唯一需要确定的就是,往后安阳孟氏可以随意又自然地跟酆都的人来往了。更甚至,是酆都乃至是他们背后的那些阴世天地阴神们,欠了安阳孟氏的人情。是酆都他们,借用了这个机会。甄先生眨了眨眼睛,抬起目光不着痕迹地看了上首的孟彰一眼。孟彰递去目光。一长一幼沉默对望。“可是……”不算突兀也不算响亮的声音飘来,打断了这一场对视。那是孟庙犹犹豫豫着,不知该不该将话说完的声音。
“酆都如果真的将事情接下了,那这件事情的性质……不就变了吗?”孟庙求证也似地看向孟彰:“阿彰你……”孟彰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向孟庙。两人的目光甫一对上,孟庙的声音就停住了。他再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孟彰知道这样做对酆都、对大晋皇庭乃至对整个阴世天地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他知道。清楚且明白地知道,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误解与错会。在那双无波无澜、不似幼童的眼睛里,孟庙仿佛看见了悲鸣的大晋皇庭气数。这一片空间里霎时静默下来,再没有任何声息,近似死地。“……不,不能换个法子吗?”在那样近乎死寂的沉默中,孟庙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他的声音之后的,是孟彰清晰安定的话语。“这是最合适的。”他在说。孟庙目光无力跌落。孟彰暗自叹了口气,但心头脑海翻涌跳跃的心念里,却是一个都没有动摇的。“那么,便就这样吧。”“这些日子里,不论是我安阳孟氏擒下的人,还是各方送来的,暂且都先囚锁了,待询问过酆都那边的意思后,再将人都移交出去。”罗先生、甄先生和孟庙仍是沉默。“可是阿彰,”孟庙的声音再次响起,“家族那边……”会有很大意见的。孟彰颌首,道:“我知道。”“那为什么呢?”孟庙问,“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决断呢?”早先时候,阿彰拒绝了司马慎这位大晋阴世皇庭太子的招揽与善意,还可以说是阿彰不愿意掺和进司马氏族中的纷争,可以说是阿彰自己不想要涉入朝廷中枢的权势争夺,可以说是阿彰他想要当一个更纯粹、更专心的道士……他可以有许多的理由解释自己的选择。可是这一次呢?这一次如果他还是坚持靠拢酆都的话,他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去说服家族?他要怎么应对安阳郡那边的压力?明明他可以像应对司马氏各支封王、各家世族以及诸多法脉的示好那样处理酆都送出的善意,他可以“一视同仁”的,为什么他就是要做出回应呢?难道他真的以为,安阳孟氏的“麒麟子”这个身份,可以包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奇怪”选择?孟庙这样想着,压不住的担忧从心头翻涌。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孟彰。罗先生、甄先生两人默然对视一眼,各自收摄存在感,只静默地看着,并不打扰这一场交流。孟彰完全没觉得孟庙的担心多余,也不觉得自己不需要跟孟庙解释。孟庙是在担心他,担心安阳郡里是不是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责备他……他心里很明白。同时,他也很自然地接纳心头升起的无力与清醒。在这方天地,不论是阳世还是阴世,不论是世族还是平民,都仍然理所应当地认为朝廷中枢理应存在,认为在整个社会体系中,条约、规则与审判这些权力,都只应交由朝廷中枢把控。即便这些法条、规制不合理不周全,即便有很多的人凌驾在这些法条与规制之上。他们觉得理所应当。皇族、世族自然而然地超脱在这些法条、规制之上,而平民黔首则老老实实待在这些法条、规制之中,甚至备受更严苛的法条与规制的约束。他们接受自己的位置,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从没有去仔细思考为什么这样的区别会存在,不去仔细思考自己为什么需要去遵守那些严密至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