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苗虚虚一晃,分出拇指大小的火球坠向老迈的九爪神龙。火球沉入老龙的龙珠中,在那老龙灰白的龙珠表面镀上一层红光。龙珠晃了晃,沉寂下去。可饶是如此,也似乎给那条腐朽、老迈的九爪神龙填补上来许多生机。老龙仰头长吟一声,看了木然站立在不远处的司马慎一眼,头也不回地腾空而起,扑入天冥之中消失不见。司马慎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才勉强适应那陡然淹没了他的莫大空虚感觉。赤红小火苗轻轻一跳,扑向那捧赤火中,与它混合成一。赤火当空舒展过身躯,就要归去。“……谢谢。”赤火的动作一时停了下来。明明赤火再没有任何动作,可在那一顷刻间,司马慎却似乎看到了正往他这里看过来的孟彰。“我原也不是为你。”说了这么一句后,孟彰也带了些稀奇地问,“你竟然不怨我?”这也是他此时愿意再多逗留一回的原因。他多少也是好奇此刻司马慎的想法的。就司马慎的这一个身份,如果司马慎的心思能够扭正过来,炎黄人族族群的未来确实是能消减许多不必要的波折。“怨你能让你帮我吗?”司马慎闷声反问。孟彰不答话,赤火于是静默。“我早已经过了任性的时候,”司马慎道,“怨恨你没有任何用处,甚至还会平白增添你对我、对司马氏的恶感,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赤火动了动。如果司马慎仍然是要跟他说这些废话的话,那孟彰自觉没有再继续留下来的必要。司马慎收敛了面上表情,他抬手在额前交叠,端端正正地向着赤火一拜。是师礼。虽然此刻显化在这片由各色流荡气运组成的世界中的司马慎,满身脏污、头发散乱,甚是狼狈,压根就不是皇族小郎君甚至是世族小郎君见人时应有的仪态,可司马慎眼底面上的端正与肃凝却足够压下了一切的失礼和失宜。峻阳宫中的晋武帝司马檐和皇后杨氏齐齐皱起眉头。然而,在漫漫长城跟脚那边厢,在一方方荫蔽的阴域各处,自也有许多人眉梢挑动,看着这边的目光都带上了更多的情绪。赤火甚至没有任何跳动,周遭也没有任何的异样,但它就是硬生生离开了司马慎礼拜的方向,停在司马慎的右侧。无比明显也无比直白地避让。这亦是孟彰直白的态度——不受。孟彰不受司马慎的这一个师礼。司马慎脸色却没有任何变化,比那下方峻阳宫中脸色越发阴沉的晋武帝司马檐和皇后杨氏要好了太多太多。“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孟彰。”晋武帝司马檐和皇后杨氏的脸色再度剧变。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抬起右手,擎着手中的帝玺、凤印向着虚空按下。龙吟凤鸣齐起,忽然有一层厚重的迷雾升起,将峻阳宫内外、上下重重封锁,不愿往外泄露更多的事情。孟彰想了想,到底没有当即收回赤火,只叹了一声:“事实上,如今你司马晋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又该怎么做才能见到生路,不消我多说,你自己心里也有计较,甚至你比我更要清楚,何必还非要来问我呢?”
已经燃起的野心没有那么容易熄灭,就像已经结下的仇怨从来没有那么容易消解。想要解决,要么举长刀杀出一片朗朗乾坤,要么就是连消带打将矛盾重又给压下去,再要么就是将矛盾给转移出去。而,不论是选择哪一种,都需要有足够的实力。很可惜的是,司马慎没有。莫说是他,就连他在晋廷中最大的倚仗晋武帝司马檐也没有。很早之前晋武帝司马檐其实真要说的话,勉强也可以算是有这份实力的,但那都是在他决意将皇位留给司马钟之前。不错,晋武帝司马檐手上那原本算是很看得过去的力量,已经推送司马钟坐上皇位且安坐皇位的时候,消耗得七七八八了。再没有多少,是可以剩给司马慎的。司马慎脸色很有几分怪异,但他仍然坚持开口。“你说我司马晋不能阒然崩塌,说我司马晋亦是有功于社稷、族群,”他道,“那我们司马晋的生路在哪里?”孟彰不觉失望地摇摇头:“你真要求你司马晋的生路,更不应该来问我。”赤火跳了一跳,直接消失在司马慎的面前。“你自己知道该去找谁。”看着眼前空荡荡的虚空,司马慎木木愣愣站在原地,眼底神色一时犹豫、一时狠厉,时常颠覆变化。但不比他,那玄黑、灿金两条九爪神龙先是试探也似地舒展了一下身躯,发现这附近果真不见了那捧赤火以后,它们一改方才的畏缩、避让姿态,抖擞精神,真正舒展躯体,又开始在这一片虚空里随意游荡。司马慎回身看了一眼这两条九爪神龙,身形闪烁,出现在峻阳宫宫门前。峻阳宫的卫宫将军还虚弱地半跪在那里。司马慎皱了皱眉头,半偏过脑袋去看后头宫门紧锁的峻阳宫。“将军,你怎么了?”司马慎上前去扶起卫宫将军,问。那卫宫将军握着长槊的手指动了动,勉强凝聚些许意识看向前方。他眼神晃了晃,才看见了映在他眼中的、身影模糊的司马慎。“……太子殿下,”他连忙低头,“臣无事,臣未能卫护宫闱,让来犯者一路长驱直入,不得不要殿下出面迎敌,是臣之罪,请殿下责罚。”“来者神通广大,他要过去,没有谁能拦得住,怪不得你。”司马慎道,又张嘴要问,“将军你……”那卫宫将军还是低头躬身站在司马慎面前,等待着他的责罚,又或者是惩戒。司马慎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尽管他还想问一问这卫宫将军当前的伤势如何。正在一大一小两人相对无言的此刻,身后忽然传来门户开合的声音。司马慎转眼看去,却原来……是峻阳宫宫门终于打开了。卫宫将军转身,目光甚至都没有往那边瞥去,直接就对着宫门的方向双膝跪了下去。长槊平平摆放在他的右手侧,却无端的衰颓,像极了将军战败时候倒伏的旗帜。司马慎才刚抬起眼睑,就被人拉住手臂,小心查看。“阿慎,你没事吧?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胆大,非要在那个时候跑出去呢?!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我和你阿父怎么办?……”是他的母后。司马慎定定看着杨皇后,又缓缓偏转目光,跟也是一脸不赞同看他的晋武帝司马檐对上眼睛。“……如今你司马晋的情况到底如何,……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