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透着几分尚未褪去的稚气,右侧的小辫子上戴着的发绳还是李姨帮他选的,蓝色的发绳就像是他蓝色的眼睛,绑在头发上时如同雪原上澄澈的冰湖,弯出一圈耀眼的弧线。李姨帮元楚星选了发绳,隔日,李姨便收到了元楚星的礼物。那是一条漂亮的项链,戴上时,长到锁骨一指,缀在金色细链的上的翡翠像是垂落的水滴,盈盈闪烁着微光。李姨询问的时候,元楚星眉眼弯弯地冲着她笑。“我有礼物,阿姨也要有礼物!”说话的时候表情神气,眼睛亮晶晶的。在李姨的默许下,元楚星为她戴上那条项链。李姨剪着一头利落的短发,五官却偏向柔和秀气,气质也像是静静流淌的温水,没有任何攻击力。平日里她也穿着不起眼的衣服,整个人单调得不超过三种颜色。黑、白、灰几乎构成了她整个人。而现在,如森日般的绿色成了她身上唯一亮眼的颜色。那点垂落的翡翠水滴,李姨可以将它藏在衣领里,也可以将它置在深色的外衣上。为她戴上项链时元楚星颇为稚气的话似乎还萦绕在耳畔,此时偏偏望来的眼睛里全是真挚和担忧的神色。盯着那双蓝色的眼睛,李姨慢慢陷入了沉默。她失神地望着元楚星为她在眉间拢起的担忧愁绪,这位由温柔和母性凝成的人形雕塑几乎要被融化掉了。半晌,李姨才摸了摸元楚星的脑袋,掌心透出细密的冰凉:“阿姨没事,别担心。”在元楚星的迷茫中,李姨静静垂下眼眸,温声说道。“小星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好好长大。”她的声音明明很温柔,说话时不紧不慢地吐露着字句,显得和缓又坚定。可不知道是不是元楚星的错觉,他似乎从李姨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难言的忧愁和悲伤。李姨明明在注视着他,却又好像注视的并不是元楚星。元楚星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以前的李姨,手有这么冰冷吗?她的视线,有这么温柔而忧伤吗?明明李姨照顾了元楚星有好几年了,但是现在让元楚星说李姨具体是什么时候来到他家的,元楚星好像一时半会又无法说出来。李姨就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就算是元楚星,也无法知道她何时开始照顾自己的。元楚星只知道,在父母缺席时,李姨一直在元楚星身边扮演着母亲的角色。--沙沙。无忧市又下雨了。元楚星站在窗边,仰着头静静看那从天空飘落的雨丝。李姨半小时前就已经回去了,房子又只剩下了元楚星一个人。元楚星刚挂断电话不久,此时的心情还有些低落。有了很喜欢的人,第一次生出想和这个人结婚的念头。这种冲动而欢喜的心情,让元楚星下意识地想告知给自己其他亲近认知的人。他满心欢喜喜欢在意的人,自然也希望能够得到自己喜欢的亲人和朋友的支持和祝福。兴许是今日的李姨多少让元楚星有些不安,元楚星更想要抓住什么了。元楚星没有朋友,他有喜欢的人这件事被照顾他的李姨知晓了,父母自然也要知晓才行。可是短信是好几天才回的,今日的电话也是打了好几次才被接通。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先传出:“是小星啊,怎么突然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许久没通话了,可母亲的语气并不见多少想念,淡淡地问着元楚星。“小星打来的?”
父亲有些差异的声音也一并传来,元楚星听到母亲回父亲说是的,然后是脚步声。父亲也过来了。他们两个人接着同一通的电话。“有什么事吗,小星?”虽然在询问着,可语气同样不热络。明明是亲人,但是此刻却好像是陌生人在联络着。元楚星顿了顿,还是找着话题聊天。可很快,元楚星就有些失落了。总是很忙碌的父母好像连他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接起电话后,也不管元楚星说的话题是什么,全都是嗯嗯啊啊地应着。恐怕就连元楚星宣布说想把云藏月接过来,这对父母估计都只会淡定地哦了一声,然后问元楚星需要双倍的零花钱吗?像是一对只会给钱的工具人,情感交流匮乏得叫人不知所措。……还不如一直沉默呢。“最近有空回家吗?”元楚星犹豫了片刻,还是在电话里问了出声。无论再如何清晰的电子设备,声音传过来时多少会带着一点失真。元楚星听到对面似乎沉默了一瞬,然后抱歉地说道:“小星,我们有些忙……”元楚星静静地垂着眼眸,慢吞吞地说:“……哦。”他抠着手指,脚尖无意识地在地板上踢。“虽然事业很重要,不过爸爸妈妈也要注意好好休息。钱是赚不完的。”偶尔回来看看我也好啊。这样的话语在对面的沉默下慢慢就说不出来了。明明只是简单的撒娇的话语,如果明知对方不会回应的话,恐怕再简单的话都会堵在喉咙里。元楚星的声音更低了。“我最近有好好在生活的,然后还喜欢了一个人,他叫云藏月,是个很好的人。我想介绍给你们认识一下,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他……”“我还打算学做饭,不过李姨说我估计这辈子最多就是帮忙打下手了……”“周末的时候去了永梦乐园,小月请我看了一场烟花,真的很好看。下次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吧。”“附近有家新开的店,没有吃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对了,今天去学校的时候,老师讲课突然变得很复杂,我听不太懂。好难啊……”元楚星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父母那边兴许是说了个好字,兴许在元楚星回复的时候就已经挂断电话了,他之后自言自语的一切事情都是在和空气倾诉。“如果有空回家的话,要提前和我说哦……”总之,等元楚星回过神的时候,手机上的电话早就断掉了,恢复了一片黑色。虽然没有生气,但元楚星脸蛋还是微微鼓起。“什么嘛……”他嘀咕着,唇线抿紧,“……忙成这个样子。”一次也没回来。连电话都没耐心接。上一次见面还是好几个月前,元楚星不想一个人住在大别墅里才搬来这里的。再这样下去的话,兴许不知道哪一天,父母在元楚星的认知里也会变成泛黄的照片,渐渐失去了意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