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眼看到他在这边消失,但没人知道他是否彻底离开。当胜利的最后天平开始偏移时,自己这边承受不住任何一点更多的重量。
李缥青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将自己的短剑掷了出去。
她明明离开不过半刻钟,最后一眼的图景中,陆云升正将一式沛莫能御的剑贯入蒙处元的胸膛。那一剑的浩荡中仿佛带着天山的风雪,男子说过他能赢那夺魂凶手,这一刻少女无比相信。
天山输了欢死楼全身而退最终被清洗的,会是翠羽剑门。
黑猫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上前,起身扭头,轻巧地跃入了黑暗中。
陆云升咬牙架剑,两剑相交,铮鸣声中,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陆云升低下头,心口处,被真气剑刃割开了一个口子,正在流出血液。
然后他忽然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前方。
如果这一战爆发在今夜之前,他会拼上性命尝试杀了他们,但今夜,已没有这个必要了。
即便到了八生,心脏依然是致命的弱点,但不同于蒙处元的被绞碎,男子暂时并未被宣告死亡。
不必抱有任何侥幸,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是他的第四只手臂。
能回答她的人此时瘫坐在地,生死不明。
而后老人另一柄剑便贯入了他的腹中。
老人翻白盯视着他,但没再向前,他按着肩上的剑,开始缓缓后退。
令男子神情僵硬的是另一种痛,它来自于一节极轻极薄的透明剑尖,正穿过他的心脏透了出来。
这术足够简单,因此施放也就足够迅速,它在眨眼间成型,而后这些大大小小的“夹子”便朝着最近的真气剑刃蜂拥而上。
陆云升稍得喘息之机,握剑看着他,缓慢地呼吸着,准备迎接他的下一次到来。
原来老天是公平的,并未眷顾哪一方。七蛟对他们诸般误解以至如今的境地,而他们对七蛟,其实也并非全知全晓。
再往前,血滴开始形成一条明显的痕迹。李缥青缓缓溯行,然后,发现血线发生了一个明显的迂回。
他们是一起而来,离开的方向也一致——正和林水影一模一样。
陆云升回头一看,身后青篁三肢伏地,一手正缓缓放下,连带着身体也歪斜倒地。
而被注视的感觉越加鲜明,危险感像针一样扎刺着她的肌肤。另一种知觉也在渐渐地敲打起她的大脑,提醒少女注意,那是。血腥味。
陆云升僵硬地握住这枚剑尖。
青篁似乎还想做更多的事,然而只能无力瘫倒。
忽然少女目光一凝,脚下踩到了一枚被踏落的瓦片,她抬起头,只见上方的屋檐露出一个缺口。
黑暗中,仿佛随时要有一道寒光掠来,少女知道它一定会很快,可能当自己意识到时,就已在咽喉之前。
就像一群蝙蝠捕食鸟雀,真气绽放碰撞,像是雪花激浪,每枚剑刃都被几片夹子按住。
胸口再次一阵锐痛,男子闷哼一声,鲜血从嘴角溢出。
血线骤然喷出,下一瞬被肌肉咬合截断,老人深深地、重重地喘了一口粗气。
血迹,大片的血迹。
这是一份相当耗费心力的操作,每一片都千钧一发,陆云升精神紧绷,没有丝毫余裕,这样突然而逼仄的应变令他的心脏也紧紧攥了起来——
——陆云升被一剑刺穿心口,无力地跌坐在地;老人冲上去将一柄长剑居高临下地刺入他的身体,而后骤然后掠离开。
一步步地深入,视线渐渐适应,黑暗被她一点点地排拒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