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轻轻挽剑。
她的伤并不比男子重,但血确实泼满了大半个身体,头发黑红散乱,面颊苍白染血,青裙简直有些湿重。
赵镖头的笔记中说“习得七载,忽觉最后两式更进一步之可能”,读笔记时,裴液还没有学会雀部后两式,如今再回头去看,说的岂不正是这两剑?
然而陆云升的表情没有变化。
少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陆先生,你还好吗?”
“所以他不够强,所以他和蒙处元配合无间,所以他不会那式真气术。所以,这具尸体没有化为灰烬。”陆云升继续讲道,仿佛是说给自己,“他是真的七蛟长老,但是是假的夺魂人。”
然而下一步不必想,失败的后果早已摆在少女心里。
“他是七蛟长老。”
李缥青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她双手微颤地按上老人的面庞,用力一撕——没有撕动。
“您别开玩笑。”
他不可能现在还藏在四周,不然他现在只要出手,还有谁能抵抗他?
他们之前分析过的,这会是一场决战,而敌人绝对会应战,因为只要他们赢了,就可以不受打扰地等待“果子”成熟。
博望不存在夺魂珠的情况下,七蛟和天山之间是没有矛盾的。
所以,敌人要么干脆不来,要么全部压上,为什么会忽然分兵呢?
分出去的老人去做什么了?
李缥青点了下头,跪倒在地,从上到下一寸寸地去摸,然而直到把靴子脱下来,也没见到这样东西。
“他落单了。”
因为这不是七蛟的决定,这是送丹老人的需要,尚怀通本就不足以胜过白玉梁,他不是凶手,不过是跟着泄愤而已。
气氛安静了下来,李缥青怔望男子一会儿,才从头开始了第二遍,她神情没什么变化,但双肩重新绷了起来。
陆云升沉默地看着这具尸体。
在裴液还不知道武馆西院里居住的是什么人时,每日清晨晚间,少年来去武馆时,那院墙内就总是传来这个声音。
停顿了四个呼吸,她才死死捏住已经破烂的衣衫,用力一扯。
“什么。对了?”
她回头看向男子。
陆云升看着这具尸体,再次怔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第一次在少女面前露出一个虚弱的笑:“赢了。少掌门,多亏了你。”
“再翻一遍。”男子肃然道。
他们也考虑过夺魂人避战逃离博望的情况,但问题就又回到刚才——如果夺魂人逃了,七蛟洞为什么还要来拼命?
而现在他重伤离开,很可能就此放弃“果子”,离开博望了。
“但夺魂人不是。”
“这门剑也就赵师傅会使。”在奉怀,黄师傅把这本老旧的剑册交给他,是这样说的。
每一声“叮啷”,其实都是和自己现在如出一辙的尝试。
——你窥视白玉梁时,也是通过这样的窗子吗?
这是至为关键的一步,绝不能受到任何打扰,因此当他余光看到建筑中一个黑影缓缓走出时,他的心是沉下去的。
她拎着一具不成样子的尸体的领子拖在地上,直到走到近前,陆云升才辨认出它的形貌。
李缥青嘴唇颤动地看着陆云升,这个男人的脸也早染上了些苍白。
“裴液?!”
“。得等一下了。”裴液偏头看着面前走来的持杖老人,那张黄鼠狼般的白皱老脸面无表情,细微的皱纹在这副面皮上像是丝巾泛起的细小波澜。
“你先帮帮她吧,我这边有点儿事情。”少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