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缥青轻声读完,将手中小笺递还杨颜,头却已转向裴液:“你瞧,这种就是统一的格式了,齐居士不认得的客人,收到的便都是这份笔墨。”
“。”
少年恍若未闻,他也在皱眉将一样东西举在眼前,却是本不薄不厚的书册。
从上车开始少年就一直这样了,至今一句话没有说过。
李缥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学,明明两天之前聊到鹭洲诗会的时候,自己问他要不要看两本书准备准备,得到的回复还是一声淡笑:“我有什么书好看?凭此剑不足以立于这诗会吗?”
少女当时一想倒也没错,如果说少年万一在笔墨上丢了些人,在刀剑上他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赢回来。
但现在。怎么忽然捧着一本书刻苦钻研了?
这绝不是出于喜好的“如痴如醉”,或者说这份“喜好”被另一种更明显的情绪遮盖下去了,那是李缥青第一次在少年脸上见到的神色——紧张。
李缥青探头看了看,从少年指头缝里辨认出来了封面的书名。
六朝剑艺概论。
没听过。
少女直回身,再次叫道:“裴液。”
“啊?”这次少年回过神来,“哦,你说齐居士啊。这些请柬竟然全是她亲笔书写的吗?”
“当然了,每年鹭洲诗会的所有请柬,都是居士亲笔,你留藏下来,过几年还能值上些钱呢。”李缥青道。
“这得写一两百份吧,没想到咱们都收到了。”裴液把书扣在膝上,第一次打开早已递到手中的小笺,来回翻看着,“这是按什么邀请的?”
“武这边就是照着金秋参比的名单,但最终能有一小半人去就不错了,然后还有武林一些名头响亮之人;文那边就没太明显的界限了,反正每年总有七八十人,熟面孔和新面孔一半一半吧。”李缥青说着,又牵回到刚刚的话题,“这么多人,居士也是熟的少生的多,因此虽然每封函都是亲笔,但对大部分客人就只能统一口吻抄写一遍,只有特殊的才有些不同。”
说到这里,少女扬了扬手中的小笺:“我这个就是居士单写给‘李缥青’的。”
“哦?是吗,少掌门的有什么不一样?”裴液好奇凑过去,杨颜也忍不住探了探脑袋。
“不一样的多了,比如‘掠花踏枝,颈舒羽扬’这八个字,你们有吗?”少女展笺给他们,得意一笑,“单写给我的。”
裴液看了看——这上面墨字倒确实比刚刚杨颜那封要多些。
“那”他蹙眉倚回自己的位置,盯着自己手里的请柬,“我的好像也有些不一样啊。”
“你的能有什么不一样。”少女白他一眼。
“真的,你瞧‘愿承佳愚’是什么意思?”
少女凑头过去:“。人家写的是‘屡承佳惠,感激渊深’。”
然后她抬起眉毛看了少年一眼:“你还真的在齐居士那儿有字号啊?”
“就说嘛,我们就是认识的。”“裴液仍然捧着小笺,皱着眉努力辨识。
“哦你们关系很好吗?”
裴液怔了下,放下小笺:“还可以吧,但。其实也没见过几次面。”
“奥齐居士不仅才名一流,人也生得很美。”
裴液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杨颜也想说话,但少了份果断,一直插不进嘴,张君雪则倚窗沉默看着外面,如此行了不到两刻钟,路面渐渐平稳,外面也熙攘起来,裴液探头一看,已到博望园了。
真是门庭若市,那日唱丹会裴液已见过不少面孔,而今日更添了许多文士装扮的人,大多还是年轻人在三五成堆地笑谈。
偏于年轻也正是这诗会的特点之一,毕竟是以齐昭华为牵系的雅集,才女的身份和年纪决定了这集会轻松多于厚重,谈乐多过究学,位高望众的老先生们也不爱出席。
也正因如此,虽然披了层“文”的外衣,但鹭洲诗会的影响力其实一直不在学林,而是在舆论场上。
当然,这也正是武人们愿意参与的原因——求名之地。
而今日,是有人本就带着一份燥热的声名来的,不知经过这场诗会,是会烧成熊火,还是冷成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