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没有丝毫的留手与后退,在极短暂、极狭窄的空隙中狂暴地向彼此倾泻着自己的攻势,在张宗元虎般的拳与棍中,杨颜的身体惊险飘摇如同纸船,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撕碎。
他险象环生,但他一直在险象环生,依然在险象环生!
不知少年何时才能遭受致命的一击,反正在这个过程中,张宗元身上的血花已越来越多。
当卸去一切束缚后,杨颜回到了他最熟悉的节奏——搏斗,本来就是要心惊肉跳的!脑子里哪有空想那么多?
看见什么就打什么,我管它后面藏的是什么,反正等它来到眼前时,不过又是一刀!
这也正是令张宗元渐渐咬紧了牙关的愤怒。
他可以对眼前的少年出无数手杀招,下无数个套子,少年也总会不停地陷入其中,但当圈套收紧的那一刻,他总能险之又险地逃过一劫,并回以一道刁钻的刀光。
躲避、吞没、反吐、换伤、拼命。少年的攻势就如同密集的暴雨,没有章法、没有思路,就像一头敏捷疯狂的豹子,不论有用没用,只要有空隙,他就一定狠狠抓住。
张宗元心中的压抑渐渐积累到难以复加的程度,有力难伸的憋闷充塞其中,然而就在这样的闷与怒中,男人反而强逼自己冷静了下来。
他从来以熊虎般的进攻为擅,但当发现自己竟然确实在一个低境界的少年手中占不到便宜时,他也不会被愤怒冲昏头脑。
由来冷静的头脑,才是他最倚仗的东西。
对面少年眼中已只有面前的刀和棍,但张宗元头脑中却依然存乎大局——既然对攻不能胜,那就再换办法好了。
至此,少年的所有强弱其实已被他尽数摸透。自己前五招之所以能占尽优势、后面之所以会陷入这种怪异的节奏,其中关键只在一处——少年放出了那吐力的手段。
不然在自己力量速度俱都远远胜过其人的情况下,他就算再反应机敏、刀路凛冽,也没有空间在自己手下支撑。
只因对方一次出刀,一收一放,就可以化解自己两招罢了。
所以关键依然在刀上,他曾试着抓夺这柄长刀,但少年十分警惕,吞去了他的力道。
那么,就换一种方法好了。
张宗元心中愤怒被他死死堵住,手上仍是毫不避让的一棍,杨颜长刀再次玄妙吞下,人已再次沿着失力的棍子纵身而上。
张宗元已经知道,此时奋棍再击丝毫无用,因为少年刀中正等待倾吐,于是他收棍在后,探拳而上,打算下一招再接上棍招。
这是他们刚刚交换攻势常有的形势,有时张宗元能擦到杨颜一点,有时杨颜则给张宗元添上一道血口。
但这一次,仿佛积累的伤势终于有了效果,男人出拳快了一瞬。
或者说,是另一只手上的棍慢了一拍。
这是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隙,很多六生武者都不一定能够抓住,但在杨颜眼里,这是一道明明堂堂的机会!
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一定会出刀!
刀上扼住的力道骤然喷吐,张宗元的拳被猛地撞开,长臂飞荡,这一下一定受了震伤,而另一只手长棍略慢,如此,左肩空门已然露出一刹。
杨颜快而精准,有如闪电,长刀划过一道游鱼般的光芒,一闪而没。
“噗呲”一声,伴随着擦骨之声,实实在在地刺入了血肉。
杨颜面上喜色顿时绽开,看台上也响起了前所未有的欢啸。但当少年目光挪上张宗元的面孔时,却是心中一沉——在那咬牙绷紧的痛苦中,有一抹危险的狠意。
与此同时,对气势敏感的少年骤然感觉到了不对。
有什么东西,在凝聚升腾。
右手之棍还没有捅出,杨颜抽刀急退。
但长刀如同被浇筑在墙壁之中,一动不动。
刀身被死死锁在了身体里。
杨颜这才发现,这一刀之所以如此顺利,其实并非他自己的功劳——张宗元是用自己的骨缝,主动迎上了这柄刀的锋刃。
这种六生境界的小动作,少年全无察觉。
他于是立刻要弃刀退身,但依然没有成功——男人刚刚被震开的手已牢牢扼住了他的肩膀。
刀已入笼,人已在缚,那么其他东西,就要出来了。
杨颜心脏被什么猛地攥紧,耳中已然隐闻虎啸。他猛地转头看去,那声音正来自于男人右手慢了一拍的长棍。